刀疤脸拿在手里掂量了一番,随即满意的示意弟兄左右分开,让镖局的人从面前走过去。
禚广亨年过半百,走南闯北经历丰富,见到这样的阵势倒也不减气势。可是夫人和小姐却不一样了,看见那么多人亮出明晃晃的武器,看似要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斗,连呼吸的气息都极力压制着。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浑身直打哆嗦。
镖师们长舒一口气。远智却在此时提醒大家:“在山东省内诚义镖局还颇有名气,可现在出了山东省,恐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到了沧州会有其他镖局的朋友接应,德州至天津期间,还希望大家多多防备。”家璨也点点头,叮嘱道:“兄弟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镖师、镖徒们也纷纷振作起来,更加小心谨慎的行进着。家璨走在前面,回头冲着人群里的趟子手一阵吆喝:“兄弟们,把我们的镖号喊起来,给大家伙提提神!”那几个趟子手互相对望,然后默契的点点头,扯着嗓子重复地喊道:“诚及四海,义达三江,合吾合吾,吾镖隆昌!”
“合吾”是古代押镖的口号,意思为“和我合得来的”,让行镖途中可能埋伏着的贼人知道他们的路经此地。在山西方言中,“合吾”和“黑五”同音,相传这口号是为纪念镖局鼻祖——山西神拳张黑五口口相传下来的。
这天午时,一行人来到沧州以南的南皮县境内。天气渐渐炎热,众人口干舌燥,正想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时,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建在荒野里的一间小茶铺。店小二见一群人远远的朝自己走过来,眼睛忽然放光,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用手括在口边扬声喊道:“西瓜,小店有又甜又大的西瓜了,客官们快进来歇歇脚吧。”众人本来就又热又渴,听到有人售卖西瓜,更是情不自禁的吞咽了几下口水。走了一上午的路,连口水都快分泌不出来了。
家璨和众镖师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心照不宣的提防着。待走近了看到茶铺前的一张桌子上下,满满的堆放着很多西瓜,有一个还被划开了口,切了一块下来展示。红瓤黑子,汁多香甜,眼见于此,众人又不自觉的喉头为之一动。
“哎呦,小店今天真是好福气,第一次同时来了那么多人!这是今年的第一茬西瓜,各位客官不妨坐下歇歇脚,吃些西瓜喝喝茶吧。”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远智环顾茶铺四周,发现其后方有一大片庄稼地。那些庄稼茂密的生长,在平坦的土地上深远的延伸着。道路中央上有很多杂草,显然这条路上平时走的人也没那么多,要不然早被踩的很光亮了吧。
众人纷纷走上前去,镖师们将武器搁在桌子边沿,依次坐下了。
茶铺很小,简易棚子沿着屋檐搭建在外面,棚子下放了几张简单的桌椅板凳。茶铺正面和左右两面都开了窗,通透明亮,室内也有桌椅,只有一位蒙着面的老人家在角落里烹煮茶水。如果这间茶铺是心术不正的人用来打劫的幌子,那么仅凭这二人之力,显然是以卵击石。他们肯定会在茶水或者瓜果里下药…这时众人注意到那位蒙面的老者,纷纷警觉起来,店小二一边给众人倒开水冲茶一边小声说:“各位大爷不必担心,那位是我叔叔,他相貌丑陋,担心别人会轻视他,因此常蒙着脸。”
他跑前跑后,很快就把桌上的茶水倒满了。又切了一个大西瓜分给几个桌上的镖师,看镖师们有迟疑,自己拿了一块吃了起来,“嗯,真的很甜,我叔叔说这个西瓜是诸位喝茶送的,不收钱,请放心吃吧。哎呦我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才吃到这个西瓜,没有客人的时候叔叔都不让我吃呢。”
孟晓风趁着店小二背对他的时候,赶紧用随身携带的银针试了试西瓜,看到没有变色也就放心的大口吃起来了。西瓜爽口的汁液滋润着众人干燥的喉咙,从他们脸上惊喜的表情便知道这会吃的是有多过瘾。
镖师们又让自己的徒弟们也来分吃西瓜,又让人把西瓜送给始终守护在禚家人周围的远智、趟子手莫不知、镖师田中行和叶修实。以及禚广亨和他的妻女家丁。禚家人都高兴的分吃了。远智等四人纷纷摆手,又指了指腰间携带的水壶,表示不吃。
远智总觉得这茶铺有些古怪。在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个茶铺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条路显然行人不多,今日却堆放了数量够二十个人吃的西瓜在外面,仿佛知道今天有很多人必经此地似的。因此就算茶水西瓜里没有明显的毒,他也坚持喝自己的水。他们四人都更加小心的守护着。家璨远远地对他们三人呼喊:“西瓜甜着呢,你们也快吃吧。”他们还是摇摇头。眼见自己的热情不被他们接受,家璨把脸扭到那四人看不见的方向,不满的低声嘟囔了一句:“哼。”
田中行、叶修实和远智平日里私交甚好,平日里只要有三人结伴玩乐的机会,绝不单独行动。远智来济南府任职一年多,家璨只来了半年。作为总镖头,他从接任后一直努力的笼络人心,眼看着所有人都服从他的领导,以他为尊了,唯独田中行和叶修实整日里眼里无他,只有远智。过年过节家璨总撺掇着镖师们尽可能的在一个大桌上吃饭,或者至少在一个房间里吃饭;可是他觉得远智总带着一副高傲的模样,有时和大家伙一起吃,有时又在自己房间支张桌子,和中行、叶修实一起。家璨嫉妒,愤恨,每当看见这三人紧密的不分你我,不理他人时,就恨得磨牙跺脚。至于小角色莫不知,他是由远智从青岛村带来的,当前自然会跟远智更亲近些。不知现在还没有什么影响力,因此他是否和自己亲近也无关紧要了。
众人歇了半个时辰,除了远智等四人外,都喝了茶水,吃了西瓜。他们付了钱,起身要走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庄稼地里闪出四个人来,手持武器,一脸横肉,目露凶光,轻而易举的把远智等人围住了。
镖局其他人赶紧跑过去支援,跑了没几步却一个个的倒下了。
家璨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茶水和西瓜都反复确定过没有毒,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被下药的?而且起身前他完全感觉不到身体有何异样,如果中毒了应该会腹泻或者乏力啊。他以为自己没有中毒,起身想亲自支援,没想到刚刚运力往前跑,就觉得力量一瞬间被吞噬了,整个人软了下来,瘫在凳子上。
“糟了!”家璨更加担心了,然而无济于事。他越是用力,身上的疲乏感越是明显,他四下望了望其他人,发现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全都昏睡过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