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指标不能设，一旦开始，它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原月沉声地说着，比如这次的“青苗法”，她决定讲几个小故事。
首先就从青苗法开始，某个国家自建国起，一直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国库日渐空虚，当时的国家宰相便提议，在农民青黄不接时由国家放贷，帮助农民过这一关口，然而结果却极其可怕。
首先利息并不低，他当时定的标准，是年息二分，即贷款10两银子，借期一年，利息二两。虽然看起来，比江南此次的一分利高了不少，可当时的富户借贷是四分利，也就是说，那个宰相是想着拿国家的钱去放贷，你看，比你们私下贷款利息少，国库还能增加收入，一举两得多好！
可——实际操作下来，并不是这样，因为这样动摇了富户的利益。是呀，你放的这么便宜，那我们的钱贷给谁？
于是他们便和官府勾结起来，操作完全变了模样：春季发放一次贷款，半年后就收回，取利二分。秋季又发放一次贷款，半年后又收回，再取利二分。本来考虑农民利益的低息贷款，如此变成了一种官府垄断的高利贷。而且，由于执行不一，有些地方利息还要高。
更可怕的是，为了推行新政，他给全国各地都下达了贷款指标，规定各州各县每年必须贷出多少。这样一来，地方官就更是硬性摊派了。当然，层层摊派的同时，还照例有层层加码。于是，不但贫下中农，就连富裕中农和富农、地主，也得“奉旨贷款”。
结果，老百姓增加了负担，地方官增加了收入，帝王只收获了哀鸿遍野，后来，帝王身故，新帝否决了这场变法，没多久，北方蛮族南侵而下……
“你是在含沙射影？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某朝有过类似变法，难道是我孤陋寡闻？”枫叶禅寺里的秦云麓疑惑地问着。
你当然没听说过，那是另一时空发生过的事情，“此次指标取下如何？官府只要静候百姓寻求帮助即可。”
“可——你如何解决，官府小吏相互推诿，不办实事的问题？另外你不派人去宣传，村民哪里知道如何寻求帮助？”
“这就是我让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必须全民识字，别的不管，只要年满六周岁，必须习得常用文字，看得懂官府发布的公告，各项法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以后官府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公告帖出，百姓有需要，会直接找来。这样我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小吏，如果百姓都懂了，按部就班去做，那说明前期的文字教育成果不错，此后官员小吏们都轻松一些有何不妥？”
“那他们凭什么升迁？总该给一个考量指标吧？否则——正常升迁，也会有人说是靠着其他关系……”
“好，咱就说说这个指标，说说咱们知道的常熟这事，是二柱表现好呢，还是小六子不错？如果不了解情况，纳入升迁名单的应该是二柱和那个大虎吧，小六子反倒是落后该批评的。
咱们看一下，如今听下来，放贷数目二柱和大虎最多，名声也是二柱好。
可你换种考量方法，二柱只是解决了一个简单问题，大虎可是变不可能为可能，就像剿匪一样，你说剿太湖匪的功劳能和东洋匪一样么？所以你说，提拔大虎合理不？”
秦奇行立即分辨：“那是因为没深入了解群众，不了解情况才会这样！”
“可，我们哪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每件事，当事人做一遍，然后领导再去了解一遍？派人去要路费不，要食宿不？还有，这得多少人啊！浪费不？”原月心说，有那些钱，多做点儿正事不好，哪怕是吃了穿了，也比这样内耗好啊。
“所以这更需要熟读圣人文章，领导要头脑清醒，目光敏锐……”
“你先等会儿，现在拿几份打分表来，请头脑清醒，聪明睿智的大家来看看，然后给个评价。”原月手一招，小丫头娉婷立即拿着一摞子表格上来。
“少爷，是先拿这些还是那些？”
“还和我卖官司了，不就一份表格么，怎么弄了两份？”原月有些疑惑。
“是这样子滴，我们觉得有趣，就又多做了一份，上面的是给别人的评价，有两份哦，都是匿名的。”娉婷说着就屁颠颠地把上面的一摞纸拿了过来，“先看我的，我调查的是城东的已婚女子对夫君的满意度。”
“嘶——”
“啊？”
“这……这成何体统？！”
原月：自己被这丫头给坑惨了！
就知道这丫鬟胆大，可真没想到竟拿出这么一份东西，这都是啥场合啊，里面都是大小的男人，你们怎么弄了个这个调查？不是说好了是对邻居和社区配置的调查么？
原月感觉自己有些脸红，可怎么说也得死撑下去啊，于是她一把拿来问卷，快速浏览了几个问题，还好，她们的问题中规中矩。
夫君支持妻子外出工作不？
你自己想出去工作么？
你的夫君赚钱养家么？
你的夫君打过你么？
你的夫君做事会征求你的意见么？
……
你对夫君的整体评价如何？
每一个问题，都给了，很好，好，一般，说不上来，不，是的，有时会……这样的多选答案，顺序也是不定的。
“我们一共调查了20名已婚妇女，这是我们收上来的问卷，你们能找出谁家的夫君对妻子最好么？”
看到娉婷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赤风接口说了句，“显然那些没打骂过妻子，又会赚钱养家，还不娶小妾，从不沾花惹草的夫君好了……不过，这样子，你就不会这么得意洋洋了，一定有什么意外！”
“嗯嗯，那你等下找找看，有什么意外吧？”娉婷守在原月身边，一等原月看完，立即把那些表格分给了赤风。
同时，夏荷拿出一份表格交给了秦云麓，“这份是原卷，她们那份是我们重新抄录的……”
等问卷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还是赤风最先发问，“你们不是说调查了20人么，为什么收上来22份答卷？”
“这就是，我拿来这份问卷的目的。”娉婷对着赤风做了个鬼脸，接着说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份滴了块墨汁的问卷？”
“有问题么，那个问卷被调查的丈夫不错啊，妻子对他的满意度很高，有什么问题？”
“你们一定不知道这是谁的吧？这是城东那个屠夫……”
“啊？不会吧？就是去年冬天逼着自己女人下水的那个？”大殿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擅于八卦的众人不断交流着互相听闻的小道消息。
“没错，就是去年冬天，因为酒壶掉到了水池里，逼着妻子下水去捞，结果差点儿淹死的那个！”娉婷大声宣布着。
“不是说不记名的么？怎么知道是她？”
“就因为那团墨啊，她当时不知在想什么事，一不小心弄上的。
我们很好奇，后来就私下打开看了看……
这——真的很意外，我担心出错，就……就造了假，说是上次的问卷有些问题，弄丢了，需要再重做一遍，我给了她一只漂亮的绢花做补偿，再让她看看票箱里已经躺着的很多封合起来的问卷，于是她很配合我们就又做了一张。
其实里面的问卷虽然不知是谁的，但我们都看过了，所以新内容的，就一定是她填的。
她确实对自己的夫君非常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