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很快只剩下落魄的俞通海,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婕儿和鸿儿都不在了,我还拗个什么劲儿呢?傻不傻啊!”
“就是,真傻!”太乙接了一句
“嗯,我就是一个傻瓜,没能保护好他们,唉……”他低着头,佝偻着身体,缓缓地走着,脚步有些不稳,也许是跪了太久的缘故,对于太乙的插话,竟然没有半点儿的疑惑。
此时刚过盛夏,可那人的背影却透着一股子凄凉,俞鸿突然觉得很苦,可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
老道见此,赶紧带着两人下了房檐,跟在那背影后面,只见那人弓着背,低着头,蹒跚着转过一个角门,大概是没留意到脚下,突然一绊,整个摔倒在地,他一只手努力撑着上身,没有立即爬起,另一只手却伸进怀里,摸了会儿,掏出一只小小的瓷壶,仔细看了几遍:“还好它没有碎,否则鸿儿他会怪我的……”
接着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又仔细地擦拭起来,“看起来和鸿儿给我那时一样。”一边念叨着,一边从怀里拿出只绣着绿荷的荷包,把它小心地装了进去,稳妥妥地收进了怀里,“这下放好了,鸿儿不会怪我吧?”
“不——我不会怪您,爹爹!爹爹!”俞鸿再也忍不住,立即扑了过去。
“莫不是出了幻觉,鸿儿离开有894天了,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午时,是895天……”
“爹,您仔细看看,我是鸿儿啊!”
俞通海仔细看了看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很像我的鸿儿……可鸿儿他这么高,人长得白净秀气,穿着象牙白的儒袍,头带着状元冠,斯斯文文的模样……
好孩子,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鸿儿他不肯原谅我,他的性子像我,比较拗……”
“不——爹爹,我是鸿儿,我是鸿儿啊!
离开家差不多三年了,我长高了,也壮实了,怎么可能还像儿时那模样?
您看看啊,仔细看看,鸿儿真的回来了,您手里那个小瓷壶还是那年您生辰,我送您的,还有个小茶杯送给娘了,您说这辈子只用一壶一杯即可……
今天我去娘的坟前看过了,她和我说,她原谅你,让我也要原谅你。
您知道,其实娘亲是想说,请您原谅儿子吧!他还小,不懂事,一时生气就跑开了……”
“真的是我的鸿儿?鸿儿,鸿儿,你不要说了,都是爹爹的错,爹爹的错啊……”
……
两人的哭声很快把俞连海引了过来,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带着些疑惑地叫道:“真的是鸿儿?”
“大哥,你看,是鸿儿,鸿儿他回来了!”俞通海站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握住俞鸿的肩膀。
俞连海仔细端详着,突然老泪纵横:“老天保佑,俞家有后啊!鸿儿,别怪你爹,他也是不得已……”
“大伯,您和我说,那个女人,她凭什么要拆散我的家?”
“嗯?”俞连海有些惊讶,“哪个女人?”
“就是那个房间里的!”俞鸿指着他们来时的屋子。
“那是祖母,你不要胡说!”余连海赶紧把俞鸿拉到一边。
“他不是我祖母,我祖母早就死了!”
“嘘——”俞连海立即把俞鸿拉到一边,“三弟,孩子刚回来,你们父子赶紧到房间歇息去!我去通知父亲!”
这是怎么回事?跟在后面的胡小乐和老道完全摸不清情况,不过眼见着人家父子相逢,他们还是知趣地退了回去!
“娘!俞鸿的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小乐觉得娘亲应该知道。
“俞鸿的祖母啊!这个女人年轻时也是个要强的,在一次意外中,为了救俞涞的母亲,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所以后来俞涞的四个儿子都是叫她母亲,实际却不是亲娘……”
“我说的么,亲娘怎么能这样?”胡小乐很是气愤,这老太太!“对了,娘亲,她到底想要俞鸿他爹娶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她的侄女啊!她的侄女当初嫌弃俞家穷,便嫁到了宁波,不知为何三年后独自跑了回来,看着余鸿他爹对他娘亲好,便想着嫁给俞鸿他爹,于是……不就有着这么一出!”
“那——那俞鸿的祖父也不管?”胡小乐觉得不可思议,这事?真想得出做得来啊!
“因为俞家亏欠她,所以……”
“所以就得听她的么?我要是俞鸿,就鼓励着父母一起离开!如今,咱们江南到处都可以谋生,何必……”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说了!咱大周可是以孝治国,万一不留神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出门就会受人指点,不仅自己的升迁没戏,连子嗣的科举之路,女儿婚嫁都有影响,所以……”
“难怪我听他们说,孤儿也有孤儿的幸福。娘啊,你说,咱家没有祖父母,是不是……”
胡夫人立即捂住胡小乐的嘴巴,“我的小祖宗啊!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是这样子的,你祖父就对我们很好,只是他年纪大,走得早,你才没看到他,你大哥他们不是经常在你面前显摆,小时候祖父带他们玩的事情么?”
“嘿嘿!娘啊!我知道的,大哥常和我说祖父母的事,所以,咱们娘几个还是挺幸福的!”胡小乐笑眯眯地窝在胡夫人的怀里。
“哦!”胡夫人恍然大悟:“你个臭小子!你这是来替你爹试探娘亲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不打你!”说着抡起身边的一根鸡毛掸子就打了过来,吓得胡小乐蹭地蹿了出去。
“真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郎啊!”外面的老道不由地感慨着。
跑出去的胡小乐当时并没有想到,他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年,还和俞鸿结成了兄弟,在后来反击蛮狄的战斗中,他和执拗的俞鸿如同闪耀的双星,互相帮扶,生死与共,谱写了一曲壮丽诗篇。
此时,俞鸿的归来,不仅是带来家人重逢的喜悦,更给家族带来了希望。这幸福降临的太突然,以致不知不觉中,两个新生命已在孕育中,并在第二年化作更大的喜悦。这些自然没人告知那已经卧床的祖母大人,俞连海例行每日探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俞家为了感激众人,留众人多住了几日,期间萧行化名周三行,和原月一行打过招呼,带着两个随从就和纪小玉一起住进了颜家,没多久,便在附近买下一处小院安居下来,过着清静的凡人生活。
许是俞源的风水太好,太乙对着村里十几只太极图研究一番后,立即盘下一处偏远的院落,居住下来,说是老头子就准备此处终老了。
“师父,我会常来看您的!”原月打过招呼便准备溜走,却被老道一把拉了回来:“回来,练功去!给你的宝鉴一点儿都没练习,为师啥时候才能正式收徒啊?”
“我不是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原月很是疑惑。
“那你知道江湖盟么,你知道八卦门么?”
原月摇了摇脑袋,“我知道少林武当,五岳剑派……”
“什么五岳剑派,简直一派胡言!”老道气得小胡子一抖一抖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再不好好入门,打好根基,怎么能做我太乙的徒弟?不行!必须给我住下来,再不练功,还想着革命了,直接就没命了!”
“那我安排一下再来练习,好不好?”虽然她认为老道是危言耸听,不过,能多些保命的本事也是必要的。
“这几天我都安排好了,余姚的清泉老人负责南部,北面你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有着望道在,你还担心啥?更何况,如今,我在这里已经起好了太极阵,你是想出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