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到湖州，老人家立即吵着去看那个什么救助站。
救助站就建在县衙附近，方便管理，也方便百姓监督。
一听说原月陪同的是太乙真人，胡知县诚惶诚恐，快速把文案交给身边的师爷，自己出来陪同，主动当起讲解员。
“因为靖皇曾规定，如有亲属不赡养，不救济，则终身不得应仕，县令考核也有一项，县城乞讨者的多寡……这些在大家都守规则，生活还算富裕时是没问题的。可总有那么几个游手好闲之人，等着别人养活，他的亲戚为了名声，县令为了前途，只好养活着一帮闲汉。
如今江南对可任用的官员，不再作此要求，那些闲汉不工作就没收入，确实无力赡养的，那就送到救助站来，家人也可以一起住进来，承担部分救助站的劳动，目前我们救助站多是这部分人，有年轻母亲带着孩子的，也有媳妇带着婆婆的，其实她们是互助的，年轻的母亲白天出去工作，就把孩子留在这里，有义务者教儿童们读书识字。
对于符合条件的鳏寡孤独，可以送到这里，救助站负责给他们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实在失去工作能力的，目前只能靠自愿者……
您看这面就是财务公开墙，这里最上面是上月结余，接下来是本月收入……”
太乙很是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公示数据：上月累计结余130两20文，本月财政拨款100两，102号小毛2捐款10两，103号三牛捐款500文……
“这102号小毛2是什么意思？有人叫小毛么？”
“这就是我佩服公子的地方，每个捐款人都有一个编号，名字也是捐款者自己写的，收据是一张纸上骑缝一裁为二，捐款者和我们各保留一半。
公子说过：只要一个月内，所有捐款者对公示的款项没有疑义，那么本月的收入总数就不会少的，不会出现，收入钱款数额巨大，只有收款人知道，最后善款被人私占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是自己随意写的名字，是因为我们不鼓励实名捐款，免得引起攀比，而名字的随机性，更保证了不好作假，你看这个小毛2，没人会起这个名字吧！”
“嗯嗯”，看得老道连连点头，立即表示也要捐款一二，一旁带路的小孩看了看周围，连忙小声地说着“爷爷，捐款要量力而行，您——不用捐款也能住进来的！我可以照顾您！”
老道立即脸红了，他小心地看了看一旁的原月，“我，我不用！”
“您别怕，不就是子孙不孝顺么，没关系，咱们知县会为您作主的！
他是您的孙子么，看起来蛮有钱的！您只管住进来，然后我叫着石头他们一起去您的孙子家要钱去！看他还敢不敢不孝顺老人!”那领路的小孩，真是一点儿眼力价没有，没看到老道走在正中，胡知县一直是落后半步，半躬着身子在介绍么！
“你们这里还有家人不愿意赡养老人，把老人送进来的？”
小男孩点着头，“有啊！那个宋爷爷就是，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孝顺，一听这里可以救助，立即把他送了过来。
我们很宋爷爷熟悉以后，集体跑到他们家讨了30两银子，交了上来，你看到没，上面有一栏记着113号宋养老钱30两！
不过出了这事，宋爷爷显然不愿意回家受他们欺负，也就住了进来，我们跟着先生学算学，30两银子应该够宋爷爷在这里住一年多点……等一年后，我们再去他家讨钱去！”
“真是一群好孩子！”太乙笑了笑，“爷爷我可是有好衣服，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么！”
“要不您在这里住几天试试，顺便监督一下我们的救助流程？”
“那是，老夫正有此意！”老道得意地点了点头，这可是新事物，据说还是自己徒弟折腾出来的，好歹咱也得捧个场帮忙看着点儿，万一有啥不妥还来得及补救。
“您准备住几天？”
“啥意思？”老道心说，你管我住几天？
“因为你不符合救助标准，所以要花钱入住，您看这里还有栋楼，都是花钱来住的，我们要保证所有的经费都用在救助人员上，而不是用在过来参观考察的人身上！”
“难道很多人来参观考察么？”
“也不全是，像邻村的张大爷，他的儿子腿断了暂时无力照顾他，于是一家子都住了进来，这属于临时变故，他们有产有业，不符合救助条件，于是便缴费进来，大概是十两银子三个月的样子。
这里人多，万一有事，总有人来应急，这样他家的媳妇也可以放心出去工作。”
“为什么不找邻居帮忙照看一下？”老人家觉得怪怪的，不是谁家有啥事，左邻右舍地顺便看看不就行了么，至于花钱住进来么？
“如今村里没有闲人，都忙着干活呢，现在还是春耕，误了农时可是要饿肚子的，再说他家的地已经租给别人种了，也不想去麻烦别人……这里还有先生义务给孩子们读书识字。”
“说得也是，还是花钱好！拿好，这是我的房钱！”说着老道拿了一锭银元宝出来，随手扔给了胡县令。
“这——这钱不要交给我，你要去那面收款处，还要签字公示！”
真是麻烦，不就20两银子的事？老道撇撇嘴吧，很不以为然。
“这可是关系着我们的财务运作，入住这里的人一定要实名就像客栈一样，便于全社会来核对，您可以看看这面墙。”
“可，这里也是代号啊！”听到师父的话，原月抬头一看，果真是这样：
救助人员第16号三顺子人，年龄4，孤儿……
第34号***，自付费20两，无需看护，3月1日至6月1日入住……
除了收支核算，最下面竟然还写了这么一句：查阅当月详情，可付费10文到收费处。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要求的，既然申请救助，那就应该公开实情，为了照顾被救助人的隐私，这里公布的虽然也是代号，可其余信息，比如是否残疾，是否孤儿，在其身上的花费，都在公示范围内。
查询处是更加完整真实信息，有人查阅，必然增加工作人员的工作量，所以这10文，一半是付给工作人员的，一半划在所有工作人员的总账上，这笔钱不进入公示收入和支出中。
另外自己付费进来的一律单独核算，不同救助人员混在一起，所以他们对外公布的信息会少一些。像师父您这样，住进来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上面只会有编号，入住时间，付费金额这些。
不只是救助站，我们的税收，支出，全部都会在公示墙上公示，到时候只要大家认为和自己相关那块没问题了，那我们就认为没问题了！”
老人突然很是激动：“你——你这么搞，当官岂不是变得很容易？”
“本来当官就应该完全照章办事，自然简单得很！”原月非常肯定地回答道，因为困难在于如何制定规则，如何制定一个执政者没多少自由裁量权，人人必须遵守的规则，这样，谁当官，谁坐在那个位置，还会有区别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