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惊骇的红玉早早回到她的金丝笼,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要平静。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诸多往事,细数着和三小姐的交往,看看哪里还有不妥的地方,她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她不想作为礼物被迎来送往。
从小就知道自己就是高级礼物的她,也曾努力过,奋斗过,她试着讨好府里的所有主子,包括那个地位最低,性子冰冷的三小姐。
可结果呢,至从知道王大少的真实身份,鲁平章就把自己送给了他,就这么无名无份地跟了一年,他看起来很宠着自己,时时带在身边,可对自己的安排却从没提起过。
也许讨好了当家主母,还能混个姨娘当当,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转手送人了。红玉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谁能想到,王汝敖带着自己名义上去接从小定亲的杨家女,实际却是带着自己刺激对方,让其知难而退,杨家那女儿却真的不识好歹,难道她看不到王大少眼里的厌恶么?非要死赖着跟过来,这不是在找死么?
但愿她死过一回别再来了,否则这里是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的,或许就连死都不会落得个好名声。
对于鲁三小姐嫁过来,红玉真的很惊讶,按理说鲁三小姐是鲁家的女儿,容颜绝美,才艺无双,又是鲁平章唯一适龄的女儿,据说金陵的本家鲁平豫也仅有一个年芳十四的女儿,鲁家怎么可能把世家用于联系的婚姻纽带,就这么随意地嫁了个锦衣千户王汝敖?要知道江南的锦衣缇骑,可是没什么震慑力的,早就成了世家的打手。
难道说王家还有什么秘密?或者是什么新贵?
想着那木讷严谨的家主王放,这个新贵的秘密一定就在王汝敖身上,而且这个秘密还和鲁家有关!
所以她无时不在注意王汝敖的举动,暗暗分析着看似不寻常的地方,那天傍晚王汝敖安排着大家都在舱里吃着东西,说是争取早些回去,赶到下一个渡口再歇息。
这时行驶在河道里的船已经不多了,基本都找好了渡口停船上岸。
渐渐地天色又暗了一些,这时一只乌篷船缓缓靠近了自家的游船,紧接着那船卸下一个大大的柳木箱子,自家船上的水手拿着长长的钩子费力地把箱子弄上了船,她很是奇怪:他们就不能在渡口卸船装货么,这航行中货物交接,难度可不是大了一点点,更何况还是同向交接。
不巧自己的丫鬟正拿了一些吃食经过,却被站在一旁的那人直接推进了水里,可怜的小琴拼命挣扎,呼喊救命。
那两人飞快地把箱子放进了船舱,这才跳下水中救人。
她看着两人游了过去,把挣扎上来的丫鬟不小心地拖了下去,好像是被不会水的小琴拖累,两人也跟着沉入水中一会儿,然后游到一边,接着再游近,红玉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装模作样地救人,手中攥紧了帕子,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等到船里有人出来,她才跟着大家一起,哭喊着“小琴,小琴,是你么,你怎么样了?”
她那时的心很痛,就这么眼看着那两人来来回回沉沉浮浮地游着,差不多过了一刻钟才把可怜的丫鬟捞了上来。
看着腹部鼓鼓的小琴,她伏在船上痛哭流涕。
不知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很矛盾,既想掌控些秘密,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可又怕变成下一个小琴,这一路走来,她知道那个男人的冷酷无情。
所以她很安静地呆着,除了哀伤失足溺亡的小琴,平时的她更是低调,温柔贤惠。
也正是没了小琴,她能去的地方也多了些,这时她看到了鲁府的那两个小厮,那是平时舱里看不到的两人。
回到扬州的她很是悲伤,请求着回鲁府告知一下小琴的亡故。
王汝敖对她一年来的表现很是满意,又给她挑了两个丫鬟,回到鲁府。
终于她知道是对精美的花瓶要了小琴的命。
这对花瓶到底什么来历,小琴因为它死了,两个鲁府的小厮变成贼人被捉了,据说后来被乱棍打了出去。
红玉没敢打听那两个小厮的去处,想到水里挣扎的小琴,这俩人也是凶多吉少吧。
那个绳技的红娘子呢?
她到底知道什么?她会怎么样?
好奇心驱使着她设计了这场独特的婚礼,尤其她说到希望三小姐能嫁得风风光光时,王汝敖竟表示了赞同。要知道,前面他还对是否娶三小姐无所谓,甚至主母的院落也是在红玉的提议监督下修建的。
难道王家和鲁家的联姻也是出于某种目的?
那为什么要把婚礼办得如此风光呢,红玉悄悄看过,嫁妆的抬数虽然很多,可内里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见过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嫁妆,红玉区分得出什么叫质,什么叫量。
现在的她终于知道他们联姻的目的了,她很惊恐地发现:原来连三小姐也只是一个饵,那自己呢?连个饵也算不上吧,呵呵。
可笑的自己还妄想着,知道一些鲁家秘密,或者三小姐的秘密,从而增加些依仗,不要再像货物一样被人送走,她觉得自己的要求真的不高,有个姨娘身份就可以了。
现在的她祈祷着王汝敖赶紧把她送人吧,远远地送走,否则万一被他知道新房下的地道,自己还能有命在么?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的红玉还是打起了精神,估计着时间,叫着丫鬟来一同来到新房,拜见府中的新主人。
门外还是那个嬷嬷,面无表情的老嬷嬷,她有些怕,恭敬地低着头,微微躬了一下身子说道:“红玉过来给主母敬茶!”
“是红玉啊,进来吧!”
不是新娘子被劫走了么?怎么还会让我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感觉自己迈出的脚在颤抖,他一定是在试探我,一定是,要冷静。
她很怕自己的慌张引起王大少的怀疑,连忙整理一下仪容,深吸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认命吧!
于是她开始迈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很用心,她尝试着拉长行走的时间,尽量走着曲折的路线。
她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竖起耳朵,期盼着听到“夫人今天身体不适,回去吧”这类话语。
可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她很怕,很怕,但还是举步迈进了正门,跨过了门槛,再穿过屏风,她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路竟是如此漫长!
再走一步就进内堂了,就能看到里面的新人,怎么这里如此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难道是三小姐回来了?
三小姐回来也好,自己赶紧敬完茶走个过场,这里,这里就是一个食人的洞穴,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没有声音,是不是——意味着没事了,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红玉一个人进来吧,小香去到书房把那幅松竹词装好,给老爷子送过去,说是新人要晚点敬茶,让他不要等了。”
“是,奴婢这就去!”小香丫鬟轻声答应着,转身走了。
红玉站在门口,她突然间很害怕,她不知迈进了这道门槛接下来是怎样的命运。
“进来敬茶吧!你不早就想着得到承认么?”依旧只有王大少冰冷的声音。
她知道,里面的人实际上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连她走到哪里都一清二楚,躲是躲不过的。
终于进了内堂,她不敢抬头,只看着眼前2米左右的地面。
“抬头过来吧!你不是早就想着和兰馨一起侍奉我么?”
红玉闻言立即跪下,双手端着茶杯恭敬地举过头顶,急忙说道,“红玉给姐姐敬茶!姐姐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