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因为堵车单雨很晚才到达吃饭的地方。餐馆装璜不错,宽敞而明亮,格调现代。
单雨在二楼找到了他们,一群人围着桌子在聊天。单雨远远的站着,白亮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他刚要往前走,一个身影从卫生间方向走出,在他更远视线的前方。远远看着清瘦的雷澈,单雨不知接下来见面后说什么好。他背对着单雨,单雨突然意识到他之所以喜欢看每个人远去的背影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他曾经在自己的大脑里留下了最决绝的背影,此刻单雨如从前般渴望着雷澈能转过身来。
“看什么呢?走吧。”温唯站到我旁边朝我一笑。
“我怕我待会儿做不好。”
“没事,大家都变了。”
单雨朝她点头,两人疾步走向前。看着自己离雷澈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开始莫名伤感起来。单雨曾无数次幻想过从身后抱住他时他们的样子。原来曾今的城堡现在依旧闪着耀眼的光芒,虽然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依旧迷恋这座城堡,但雷澈对单雨而言依旧是不可翻越的心墙。他走到雷澈身后,伸手轻拍雷澈的肩膀。雷澈先是一愣,接着缓慢转过身来。
“单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时间流逝,原来这就是再见面的他们。
单雨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雷澈再见面的情景,每次想太多的时候他总告诫自己:不如永远不见吧。看着雷澈消瘦的面容,单雨竟开始在心里自责这样的想法。关于雷澈,单雨也曾给过自己一种自定义式的关怀:当我无法得到一份爱时,我能做的就是给予最遥远的支持。几步就能走到自己内心面前,我会让自己绕过大半个地球去见它。我给他最默默关注,却是我三思过后最美好的祝福。无论什么性质的叨扰都是叨扰,如果我爱的人会因为没有我这分爱的存在而觉得有那么一点轻松,我可以不露痕迹的隐藏,直到完全说服自己。
整个晚上他们没聊太多,聚会散后单雨和雷澈来到海埂大坝。
“你没事吧?”
“没事,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人间地狱,地狱人间。其实我这次回来......对不起。”
雷澈转头看着单雨。
“没事。都过去了,我早已经想通了。其实这么多年,遇到很多人,也经历过很多事情。而且现在我也已经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所以......你没必要道歉。”单雨说。
“有些话一定是要说的。我不能对每一个爱我的人报以侥幸,我不想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我又做不到附和每一段感情。”
“没事,你做自己就行。我曾经一直在想,关于我们。一段时间我总是问自己,如果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我会怎样,想的越多我就越了解自己,我发现我理解自己方式不是通过我而是以我们作为一种假设去创造,我开始挖掘出自己本质的一些东西:我无法长久的去爱一个人,我会为我的自由付出代价。”
“抽烟吗?”单雨接着说。
“已经戒了......”
“现在有人爱我,我知道爱一个人是该付出一切的。我曾经爱过,想过付出一切,而且我也会。可如果有人长期的占据我的思想,我会试图抹杀掉这种平衡,我需要更藏酷的处境,所以我清楚我会对不起一些人,可我真的需要他们。”
“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和一个人分开了,或者说我没和一个人在一起,或是我被拒绝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再爱这个人了。”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在一起的。”
雷澈拉了拉衣领,听单雨说了这么多,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两人就这样缓慢的走着。
“单雨......”
“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有类人,我这一类的人。不是每一个获得原谅的人都该被自己原谅。当我们对自己或者他人的过去造成遗憾时,往往伤害最大的其实是自己。或许生来敏感,或许只是铁不下心来的矫情。”
“你向来如此......”
其实聊了这么多,单雨突然觉得他们像两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在一起自说自话,但又彼此明白对方。世间还有多少他们这样的人,点了灯他们是世间最耀眼的阳光,当夜幕降临时,似乎每一道阴影里又都有他们的悲伤。过去真的需要交代吗?如果全世界都说:“我原谅你。”就能告别过去?我们把自己看的太伟大了,可心眼就那么小,它装不下两个不同的时间段,要么在遗憾里彷徨,要么在被原谅里迷惘。
步履缓慢的行人在草海的微风里挥洒着自己的温柔,有的气氛适合抒发情怀,有的则只需要默默不语。
单雨忘了太多的过去,可此刻似乎又全都记了起来。
十七路只有一季的梧桐绿,那是单雨最美好的盛夏。追着时光里斑驳跳跃的绿荫记忆,他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你好,我也是四班的。”
雷澈温柔的笑靥在单雨脑里依旧清晰可见,每每看到夏季美丽的树荫他总能想起,可他很长时间没有再回到那段记忆里了。曾今的单雨,觉得自己的爱肮脏而卑鄙。现在看来,似乎生活的一切都不该被否定。
“如果我的生活里必须有一个人,我希望他会是你。”
“你在说什么啊?”
他们在教学楼里穿过风雨走廊,雷澈加快步伐,单雨减慢速度。那时的雷澈可以理直气壮的去厌烦过去的每一刻,而单雨像犯了错的猎人,不被原谅反而更坚强。
回忆越多,人的感情就越饱满。
“我们回去吧......如果你不原谅自己,那记着我们曾经的友谊就行。”单雨说。“不要试着去否定所有,曾经的记忆,有的是爱情,有的也只是友情。”
“我们走吧。”
雷澈似乎有些疲惫,不知道属于眉宇间的疲惫是心的疲惫还是身体的疲惫,或许两者都有吧。
日子恢复平静。
单雨被早晨明媚的阳光吵醒,这些炽烈的色彩总能让人真实的感受到生命在周期轮回。单雨本打算整理一下书架,可它们乱得还不算很糟糕,又不忍心去毁掉这种尚未成熟的混乱,于是又扔了一本到书垒上。他很好奇这些书什么时候会倒塌,如果的读过的书本叠起来高耸入云,是不是意味着我已在云端,想到这,单雨不禁觉得好笑。
雷澈叫单雨晚上陪他去参加一个教会里的告别会,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可雷澈再三请求单雨没办法只好答应了。现在想想,这明明就是一个火坑。单雨宁可宅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变成一具干尸看着自己眼角与鼻子之间开始结起一层层蜘蛛网也不愿意看着一群中年男女围在一起祈福祷告,当然,最糟糕的是里面还有一些七十岁左右的老年人对你嘘寒问暖。一想到这些,他整个人都快中毒了。他觉得自己得了一种一见到老年人就想睡觉的癌。
不过还好单雨还有一整天的时间。阳光如此明媚,有的树木正在积蓄能量,而有的早已长出矫情的嫩芽。楼下一抹新绿鬼鬼祟祟的在稀疏的树影下疯狂的逃窜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忘我的开着,说忘我,完全是因为单雨回到昆明时它们已经是这般嫣红,如今,依旧夺人眼球。晴朗时植物都在自己叶脉上尽情的写诗,阴雨绵绵它们又都若有所思。
日久说早上要来单雨家,现在是8:20,单雨觉得他会在九点之前到。
日久跟单雨说可以不用去接他,这让单雨一个人在房间里感到百无聊赖。等待总让人心烦意乱,无论怎么暗示自己成熟点,当有人说要来见你的时候,等待—这种感觉就像是恶魔在刀锋上涂了一层蜜糖,你每舔一下都会受伤,可是有谁会拒绝这种甜蜜的刺痛感。单雨的灵魂导师,赐予他最原始爱的力量的女,他的妈妈告诉过他:你应该和让你快乐的人在一起。单雨发现我与雷澈在一起的时自己并不快了,但他并不反感,暗自悲伤的氛围让他觉得灵魂在被坠入一种没有危险的痛苦中,他需要这种感觉让我冷静下来。可当单雨与日久在一起时,他想做孩子也想做大人。单雨喜欢看日久一整天盯着电视发呆,他一看书就睡着的样子,还有翻遍整个书架就为找一本黄书的疯狂,结果悻悻而归发誓一定要买一堆少儿不宜塞进单雨的书柜里。单雨躺在椅子上抽着烟,一半身体在阳光里。
门响了,单雨为日久开了门。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日久喜欢看科教节目,而且是个动漫迷。看了会儿电视就用手机看漫画,他追的漫画至少四种,每周四更新,他一般要等到周五才看,周四跟新的时间不固定可周五的话全都出来了。单雨从书房里拿出了本小说看。此刻的他们对彼此而言完全是真空的,日久看漫画的时候绝不允许别人打扰,他说会剧情接不上,单雨虽然不明白,但他这么一说也就只好照做了。单雨到无所谓,记忆力还算好,看书的时候不怕被人叨扰,不过长期一个人宅在家里也很少有人叨扰。
“你在看什么?”
“儿童读物。怎么了?漫画看完了。”
“没意思,WT在拖剧情,我喜欢的角色已经掉线几个月了依旧没上线。”
“所以呢?”
“既然是儿童读物,那一定要读给儿童听才对。放马过来吧!”
“读什么?全部?”
“你要读全部我还没那个心情听,就读你喜欢的段落吧。一两段就行,别找那种老长的,我会听得睡着了。”
“好吧......”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继续说:“没有人会为你们去死,当然,我的那朵玫瑰,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会认为他和你们是一样的。可是,她单独一朵比你们更可贵,因为我给她浇过水,因为我给她盖过罩子,因为我给她用屏风挡风,因为我给她身上除过虫(除了留下两三条,好让它们变成蝴蝶),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她的夸口,有时甚至倾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你又在听吗?”
“在啊......为什么没在。”
“我看你快睡着了。”
“没有,没有,接下里呢。”
“小王子回到狐狸身旁
“再见了......”
“再见了。”狐狸说:“喏,这就是我的秘密,很简单:只有用心看,才能看的清楚;本质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
单雨低头看着日久,他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