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格猛然回过神,而卡诺右手拿着的剑已经架在她左边的脖子上了,布洛格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卡诺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布洛格,眼神中有着些斥责。
“对不起。”布洛格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眼神暗淡了。
“再来,集中注意力。”卡诺将剑从布洛格脖子上移开。布洛格脖子露出一条血痕滴了下来。
“呃。”卡诺心里一惊,看着布洛格,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布洛格,“抱歉。”
“没事。”布洛格伸出左手擦掉血迹。
良久,卡诺仍没转回来。
布洛格走到卡诺身边,抬头看着卡诺,发现卡诺有些失神。卡诺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着。布洛格紧张地抓住卡诺的胳膊,有些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卡诺一把甩开布洛格,“没事,不用你管!”卡诺靠在一旁的树边,大口喘着气,脸上流着虚汗,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布洛格愣住了,不知道该干什么,站在一旁,斜着头看着卡诺,剑掉落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裙摆。
过了一会,卡诺渐渐平复了呼吸,站直了起来,脸上直冒着的虚汗渐渐被风吹干。
“不用担心。”卡诺转过身看了一眼布洛格。
“为什么哭。”卡诺口气冷淡地说。卡诺看着布洛格,走近了几步,伸出手拭去布洛格脸上的泪,但很快又收回了手。
虽然只有几秒,但那就像安米亚、塔斯为她拭去泪水一样的,温柔的手。
布洛格紧闭着眼睛,泪水不断涌出。
“我以为你会死掉。”
“我不会死的。”卡诺站了起来,“放心吧。”口气很冷淡。
布洛格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头也不回地跑走了。飘散的泪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了一下。
她脑海里不停闪现着她的母亲,安米亚。
卡诺望着布洛格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捂着胸口,靠在树旁。
跑回塔斯家的布洛格将自己埋在床上久久不肯起来,她害怕,害怕看到人的死亡。布洛格的脑海中重现着安米亚死时的情景。那种无助,那种挣扎,那种恐惧,甚至让人作呕的血腥。这个恐惧的阴影在布洛格的心中扎下了深根,久久不能散去。布洛格,她害怕失去自己周围的亲人,但是,她已经失去了。
是的,她其实害怕。
“布洛格。”
布洛格抬起头。
走进来的人脚步立刻停顿了一下,靠在门边,有些迟凝。瘦弱的身材,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倒了。从眼神可以看出,有些紧张。
“塔斯说,如果你回来了,就去趟贾利克斯先生那。”
布洛格下了床,站了起来,说:“好的,尤里。我这就过去,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尤里怔了怔。很快,他又回过神来。“是的。”尤里很快地说,身体放松了一些,“有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东西,塔斯准备的。”
“那给我吧,我现在就去。”
尤里的脸上憨憨的笑了笑,“我这就去拿给你。”说完便很快地转身出去了。
尤里是和布洛格一样大的孩子之一,是在布洛格来到后的两年后来的。他的父亲在战争中死去,母亲带着他逃亡的途中因病而死。塔斯带他回来时,他只说了这些。
……
…
“这个孩子叫尤里,以后就和大家一起生活了。”塔斯摸着身旁一个男孩的头。
男孩的眼睛一直警觉地看着围在他周围的孩子,胆小地躲在塔斯的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塔斯的衣服,身上脏兮兮的满是污渍。
尤里来到塔斯家后并不怎么受欢迎,因为他总不停地省着鼻涕,整个人也显得有些肮脏。让很多孩子觉得他总是脏兮兮的。
“鼻涕虫,别跟过来。”
尤里停住了脚步,双手抓着篮子,看着前面几个已经跑远了的女孩子。
“拜托你能不能把自己也打扫一下?”一个女孩皱着眉说道。
尤里抓着扫把,缓缓抬起头,看着从大门走进来的孩子们。已经被打扫完的整个房间,干净整洁。
一个夜晚,尤里在房顶上默默地流泪。
“你占着我的位置了。”
尤里很快地抬起头,心里有些害怕,看着利索得爬上来的人。
“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变厉害点让别人看得起你呀。”
听到这句话,尤里有些错愕,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我干嘛,赶快给我下去。要不是你占着我的位置,我才懒得跟你这种懦弱的人说话。”布洛格没好气地说道。
尤里垂着头准备从房顶下去。
“男孩子都不喜欢这么邋遢的你,何况是女孩子们,她们都喜欢干净。”布洛格瞥了一眼尤里,“但她们并不讨厌你。”
…
……
很快地,尤里将篮子递给了布洛格。布洛格猜出了里面是什么,接过了篮子,准备向大门走去。
“等,等一下。”尤里叫住了布洛格。布洛格停下脚步,转过身。
尤里看着布洛格,迟凝了一会,缓缓开口,说:“其实我发现,”尤里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你和他们口中说的其实不一样。”
布洛格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朝她微笑的尤里。布洛格低头寻思了一会,也许,她的性格和做事在当初确实惹恼着很多人。
……
…
在一年半前,布洛格已经在大家庭里生活了一年多,她周围的人都已经渐渐远离了她,也渐渐地,她真的成为了独自的一个人。然而,当她真正发现的时候,那个细小的裂缝已经成为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巨大沟壑。而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在大家眼里没有存在感,可有可无的人。
……
“她能和卡诺一起练剑啊,我也好想去……”
“她就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总是自以为很了不起。”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样子,既然来到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她怎么就这么高傲呢?”
“哎呀,不要理了,她爱自己一个人不就让她自己一个人。”
“也不明白塔斯怎么这么包容她。卡诺真可怜!”
布洛格站在大门外,背靠着墙,听着大厅里面七嘴八舌地谈论。这个关于她的讨论已经是鲜有再谈了,而这个讨论还是因有孩子想跟卡诺练剑而引发的。
“可导致今天的情况,不正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吗?”布洛格想着,“是的,是我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塔斯当初说的是对的。”
……
所以,布洛格又去找了塔斯。
布洛格找到塔斯时,塔斯正在工作。
但塔斯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说了一句:“我帮不了你。”
布洛格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她突然感到有什么地方错了。周围孩子的说说笑笑都与她无关,他们会直接忽略她而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在房子里进进出出都当她并不存在。同在一个房子里生活,但他们的世界已经跟布洛格的世界却没有任何交集。当有新的孩子到来时,他们也会告诉那些孩子避免与她接触。布洛格从自己执意独来独往变成了真正没人再搭理的独来独往。卡诺也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陪布洛格练习剑术而已,没有跟布洛格说一句话,甚至没再指责过布洛格一句。布洛格开始害怕了,这种周围没有一个人的世界。她像是生活在一个默剧的世界里,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着独角戏。
与卡诺练剑完走在回去的路上。布洛格依旧走在卡诺的身后。卡诺仍旧没有说过一句话地向前走着。布洛格看着卡诺背影,突然感觉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背影,想着这一切,她突然哭了起来,起先是很小声地抽泣,渐渐地抑制不住心里委屈的心情,站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泪水无节制地流。
但卡诺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向前走着。
布洛格看着卡诺,边哭边朝卡诺跑去,伸手抓住了卡诺的手臂。
卡诺这才停了下来,朝布洛格侧过了身。
布洛格仍哭个不停,一只手抓着卡诺的手臂,另一只手擦着泪水。布洛格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得像要呼吸不畅了似的。
卡诺伸出手,抓住布洛格抓自己手臂的手。
布洛格害怕卡诺会丢开她的手,用力抓得更紧了,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然而卡诺真的用力拉开了布洛格的手,悬在空中,突然张开手一放。然后转身,继续朝前走。渐渐消失在树林中。
布洛格看着卡诺的身影,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
…
……
思绪拉了回来,看着尤里,布洛格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转过身,向大门走去。走了一步,布洛格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