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第一场雪即遮天蔽日,珠帘坊的园子里却依旧亮如白昼,深深的白雪已经没到脚踝,楚成衣衫单薄坐在凉亭里冷却刚刚毒发过后滚烫的身子,白雪衬得楚成愈发的雪白清瘦,佳惠陪在后面看着自家主子,心里暗暗赞叹:这样的身姿,简直集天地精华,毒发后的虚弱无力更是我见犹怜,我一个女人都要被撩的欲罢不能了……
“佳惠!”珠儿的喊声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
“哎,姐姐,来了”。佳惠放下手里的衣物又叮嘱楚成一会儿披上才进去屋子里。
剩下楚成一个人在院子里,最近胡蔓草的毒被控制的天衣无缝,每两天才会在深夜发作一次。珠帘坊暂时闭门歇业三个月,楚成一心疗毒,不管外界,整个帝城似乎安静的诡异。
只是不知梁安和正勉在宫里怎么养了,正勉是堂而皇之地跟着扬复的,那梁安呢,扬复知道他的底细,怎么可能任由他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董云疲于应付自家哥嫂的各种古怪求赐婚,再加上梁安他们初入宫廷,很多事情需要她来打点,故而有点疏远了楚成。
李茂继续北上,她知道在最北的北地,终年寒冬刺骨,一定可以找到克制胡蔓草攻心火毒的解药。
明天的方向楚成也有点模糊,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可是由不得她半点泄气,珠帘坊一大帮子人这样的安静相当不同寻常,扬复除掉珠帘坊恐怕是迟早的事情,看来这个冬天要做的就两件事:一是解散珠帘坊所有人等;二是保李璀的孩子平安无事。
确定了心中所想,楚成披起外衣慢慢走回屋子。
解散珠帘坊倒是容易,珠儿主持,有回家的赠白银八十两作盘缠,也有继续在风月舞坊求生存的,由珠儿做引荐,但是不得在帝城求生存,全部到外地的舞坊挂牌子,并赠银一百两,用以打点人脉。那些外地的一听说是帝城来的,还是珠帘坊来的,都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什么都抢不着。只是依着楚成的吩咐,这些小丫头们四散入了各坊,并没有一例两三个聚在一处的。从此这些人也四散各处了,只是当他们多少年以后回想起少年岁月里一起成长的那些姐妹们时,不知是怎样的感触。
而珠帘坊留下来的只有佳惠、苗伯伯和珠儿。所以不过四五日,放眼帝城已经找不到一个珠帘坊的丫头,不明就里的谣言四起,说来说去,到底都是:戏子无情一类的!世人只是一句感慨,然后再找另一处花天酒地之所去了,楚成明白,这时候被忘记的才是最安全的。
珠帘坊的事情处理完了,算算日子,姚思思也快到生产之期,年前怕是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
姚思思再笨都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了,何况她算个聪明人,当她知道楚成不是楚成时,她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楚成不是和她抢男人的。第二,楚成的仇和他父亲也有关系。
楚成来的时候她本想拒绝的,可是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又觉得没必要,他父亲虽然没有替方家昭雪,可是也没有陷方家于地狱,冤有头债有主,楚成要找的是始作俑者,当年父亲也没有义务替她方家报仇雪恨,况且他父亲当年还是替他们杀了扬复几个小喽啰的。
但是毫无缘由的的姚思思还是从心底里抵触了楚成,毕竟那是满门的血仇,姚家没有对不起她,可是现在的自己早已不再是姚家的人。对于李家,姚思思是在摸不透楚成的心思。楚成也看出了姚思思的犹疑,遂将带来的产妇简单交代了下,略坐坐便走了。
看不下去的倒是珠儿:“小姐,姚思思对你这样不冷不热的,你还理她做什么,寤生便让她寤生罢了,她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自己不该承担点什么么?”
楚成一记眼神瞪过去,珠儿自知失言:“可是小姐,你可曾想过,你派了这么多人过去,到时若真有意外,姚之谦绝对会算在你头上,再细细想想你的身份,姚思杰的事情他说不定都能查出一二来,到时你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李璀?”
“她既然已经防着我,我带去的人她又怎么可能贴身收用?”楚成摇摇头,忽然站定抛给珠儿一个微笑,“你要是想证实,可以暗中去姚府看看,另外让吴妈妈多留一份心吧。”
看着眼前的明畅官道,踏马飞尘,商贩呼和,楚成眼前渐渐模糊,曾几何时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再过两条街口有一个废弃的小园林,当年由父亲带头,帝城几个大户都捐了些银两修缮和维护,在那里楚成救过好多只小动物,姐姐曾经笑她干脆搬到山里和动物为伍算了。
楚成摇摇头,回过神来,也不知梁安和正勉在宫里怎样了,仅凭他们两个愣头青,杨复的三十二义子要如何查明?胡宏立恐怕是最好的突破口了,梁安那小子能想到么?
“珠儿,你明天去趟帝州府,想办法让梁安出一趟宫,不是亲自交代我还是不放心。”
“好的,小姐你还是少操点心吧,梁安不是笨蛋!”
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转过街道,身后是慢慢夕阳,这一世到底还能走多远?
楚成的担心纯属多余,梁安一进宫就直接攻陷胡宏立,梁安拿着杨复的权利诱惑胡宏立,一下子便达成了联盟。
胡宏立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个权迷心窍的野心家,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仕途拜在杨复门下,只是皇上早已有意克制宦官的权利,所以才搁置了这么久,自己虽蒙圣恩召回帝城,但确实还没有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他知道梁安背后连接的是董云,如果趁着这个机会能攀上陇西郡王董克的门路,他自然绝不会放过。
掌灯时分,待太子回府后,梁安终于得空溜了出来,董云的马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一会儿见了你楚姐姐想好说什么了么,是不是有点小激动啊!”董云实在忍不住想要打趣他的念头。
“说什么,胡宏立现在就算不相信我,但是他还是巴望你的。我们至少有一致的目的就够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留着等会儿和楚成说。”
“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说完梁安闭上嘴巴不准备再搭理董云。
“你个臭小子,忘记当初是谁救你的了,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董云说着挥起鞭子轻轻在梁安身上给了一下,梁安哪里会给她机会,跳起来伸手接住鞭子,欲从董云手里夺回来,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不防车夫一掀帘子。
“这么快就到了么?”梁安一下子反应过来,跳下车就往里飞跑,“楚姐姐,楚姐姐,救命啊,董大人要杀人啦。”
“嘿,你个小梁安居然恶人先告状。”气不过的董云居然足尖一顶,径自飞了过来,梁安像个猴子一样立马翻出窗户。
“好啦,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痛快了再进来。”楚成难掩笑意的坐在灯后看热闹。
董云闻言回头:“不打了,省得你小人得意,看人打架居然也不劝一下,还助纣为虐。”
“楚姐姐。”梁安又从正门转进来,深深看了楚成两眼。
楚成若无其事的看着他,随后扔过来两个垫子:“好像长胖了点啊!”
“哪有。”梁安接过垫子随后扔给董云一个,走到楚成下手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珠儿依次给大家倒上茶水也在一脚安静的坐下来。
“好了,给你楚姐姐汇报一下宫里的情况吧!”
“等等,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吧。”珠儿抢先在梁安开口之前说道。
“哦,对的,是还有。”董云坏坏的一咧嘴角。
梁安恨恨看他一眼,低头不语。
“好啦,你能出宫的时间不多,赶紧挑要紧的说吧。”楚成没心思再和他们厮闹。
“楚姐姐……”。梁安心里早已做好打算,他偷偷进宫,楚成肯定很生气,他早已想好一堆话和楚成说,可是楚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梁安没了说话的由头,不由得心灰意冷。
“好吧,胡宏立和我们有一致的目标,那就是打垮杨复,拔掉他的那些义子们,在皇帝面前露脸,这一点毋庸置疑!”梁安说完抬头看楚成,还是一脸漠然,从她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胡宏立和杨复早已有了心结,只是表面还没有闹翻,现在我们还需加一把力。”董云插到。
“以胡宏立的城府,没有新的依靠之前,他不可能和杨复彻底翻脸吧。”珠儿冷冷的浇了第一盆水。
“他的依靠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彻底信任,只有皇上。”楚成终于缓缓开口。
“这谈何容易!”
楚成微微一笑:“这也不见得,我们并不需要他真的和皇上达成什么协议,只要让杨复认为他已经彻底倒向了皇上就可以了。”
梁安最先反应过来:“不错,杨复老谋深算,只要皇上能向胡宏立有所作为,他肯定会认为胡宏立告了他的大秘密了,必然想出去胡宏立,到时候胡宏立不和他撕破脸也得撕破脸了,皇上自然不会庇护他,皇上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现在就只能求助于我们了?”
“可是要皇上给胡宏立怎样的赏赐才能让杨复生疑?”珠儿又冷冷的浇了第二盆水。大家一时无话。
良久,楚成轻轻吐出两个字:“赐姓,赐国姓!”
“赐国姓?那得立多大的功劳?那得是上辈子积了八斗德,这辈子救了皇上所有的儿子们,才有可能被皇上赐姓的啊,这有多难你们知道么?”董云第一个跳出来,他陇西郡王府的战功卓著,多次救单族百姓于水火,都没有赐姓的份儿,只是封了个一方郡王而已,胡宏立何德何能要被赐国姓,这一招虽然厉害,但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
“事情总有办法的,不过要有太子府出力了。”
“梁安全力以赴!”
“别说的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