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或是李茂都没有想到,扬复当晚亲自审问了楚成。一壶好茶,两个玉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对楚成而言已是奢侈。
“果然是杨公公,扬公公带这么好的东西来审问犯人?”楚成看着昔日仇人站在面前,心底却异常的平静。
“楚姑娘倒是沉得住气!”扬复看着面前女子虽盈盈弱质,却别有风流,心里更加坚定不留后患。
“公公给楚成的罪名太大,恕楚成不敢领受。”
扬复看着楚成心里摸不准,她这样看门见山倒是不好招架,遂扯开话题:“楚姑娘年纪轻轻,又有一身好舞(武)功,在义清之地二十几年都没有什么名声,怎么一到帝城倒左右逢源。”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帝城人杰地灵,风花雪月甚多,楚成不过是找对了地方而已。义清都是草莽流寇之辈,我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有立足之地呢?”楚成娴熟的泡好一壶茶,放到唇边微微一嗅,神色微微一凛,轻笑道,“好茶!”
这个时候倒还能笑出来,杨复心里都有点可惜了,她要不是楚成,倒可以收为己用了,自己的三十二义子虽说骁勇善战,手握各处地方兵权,可是终究没有女孩儿特有的那种细腻敏感,思虑周全:“姑娘不肯承认和西北藩王李贞之间的勾当也没有关系,反正有书信足以说明一切,姑娘当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谋逆大罪可以不必面呈皇上。”
楚成当然知道单族的法典,遂不准备再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公公今夜不是只送茶来的吧。”
“皇上的贴身总管当然不可能为谋逆之人端茶送水了,扬复只为当今圣上鞠躬尽瘁!”
“这么说,皇上要处决我了?”
“明日午时!”
楚成轻轻抿了一口茶,忽然正色问道:“扬复,你真的不怕李贞带兵进京,横扫皇城么?”
“哼,就算我怕,你也看不到了!”说完一甩袖对着楚成阴险地眨一下小眼,“姑娘刚刚喝的胡蔓草怕是撑不到李贞进城了,对于将死之人,我没空和你废话,方姑娘你就好好看着我怎么收拾你的珠帘坊吧,哈哈哈哈哈哈……”扬复说完扬长而去。
楚成苦笑一下:“你敢在茶里下毒,想必早已想好如何在皇上面前交代了,或许你根本不必和皇上交代,皇上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有过我楚成吧。”
说完楚成瘫坐在棉被上,略一运功,满头大汗,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眼角炙热,嘶吼到:“扬复,我以方家二小姐的性命,还不能换珠帘坊安全么?”
扬复闻言回头:“你喝之前就知道茶水有毒?”
楚成没有回答:“公公的气魄之大连李贞、董克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又何惧珠帘坊那几个丫头片子?”
“有骨气!其他人和我无冤无仇,只要他们不来找我,我自然不必赶尽杀绝,不过他们若是来宫里找事,护卫把他们当做刺客围捕就不关我的事了!”
“放心,他们还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牵连!自然不会对公公不利。不然我拼着一死,公公今天怕也走不出这地牢。”
扬复听罢,冷哼一声甩手走出牢房。楚成拭去嘴角的血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门口透出的一丝光线,慢慢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她千算万算,不想把李璀拉倒悬崖边上的同时,也忽略了李璀对于方家的情感,李璀的失态直接导致了李志的最后出手,虽然早已觉得和皇权有脱不开的关系,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切的起因竟是宫里太监一场明目张胆的篡权夺位而已。
家仇大恨未报时,彻身寒苦只待君!
半夜时分扬复被一阵瓦片翻动的声音惊醒,连忙唤醒侍卫,十几个人在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围住了罪魁祸首,一只似猫非猫,似豹非豹,乍一看又有点像老虎的怪物,小东西眼泛绿光,獠牙外露,异常灵活,一跃能有两三人高,有大胆的试图上前撩拨一下,那小东西忽然一个筋斗翻到来人身后,五指张开并抓,那一寸多长的爪子,血肉之躯哪里是对手,小太监胳膊上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立马浮现,胆小的几个不自觉的往外挪了几步。
杨复刚要上前看个究竟,只见刚刚那个小太监忽然口吐白沫挣扎倒地,整条胳膊瞬间黑了一半。
“不好,那怪物爪子有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小的包围圈,又往外退了几步。杨复见状,立马抽剑,手起刀落,刚刚那小太监的胳膊便一分为二,只剩末端寸许在肩上汩汩冒血。立马有两个小太监扶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同伴去寻府医去了,
“招弓箭手!”内府护卫听到动静已纷纷往这边赶来。这大太监的护卫也不是一般的反应迅速,这才不过喝口水的功夫,护卫竟已来了大半。
一众人围着这么个怪物,双方僵持着谁也不敢轻易妄动,不知是什么剧毒动物,只待弓箭手到来。忽然不远处一声唿哨,一只雪白的似鸟大怪物从天而降,两爪一伸,地上的怪物轻轻一跃,准确搭住。然后一群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两怪物神秘来又神秘去。慌忙赶来的弓箭手倒是射下几片白色鸟毛。
“饭桶,一群饭桶,一只猫和一只鸟都抓不住!”扬复气急败坏的瞪着靴子呼次呼次回房去了。身边的小太监连忙吆喝着侍卫们私下再搜寻并加强巡逻。
扬复刚进房,关上门,便觉不对劲,回身欲走,被来人迅速一拦挡在了房门前,扬复跌坐在床前的横榻上,定睛一看是个玉面少年,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心里欲搜寻是谁,却越急越想不起来,脑门上微微沁出些许汗珠。到这时他才总算明白过来,刚才那一出人畜大战的闹剧,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现在来人悄无声息,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秦正勉冷眼看着,一咬牙:“你不必猜了,我的母亲叫秦晓音!”
扬复猛然怒睁双眼:“你说什么……你的母亲是谁!?”因为激动,扬复一失平时种种阴冷算计,显得语无伦次。
秦正勉知道,他听的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遂直截了当开口就说来的目的:“我在义清时曾受恩于楚姐姐,现在不知楚姐姐犯了什么法,居然要珠帘坊全数被抓!”
扬复一呆,随即微笑道:“所以你想我去救她是么?”
秦正勉紧咬双唇:“是的,现在只有你,只有你能救她了。”
“恐怕爱莫能助啊,她的罪名可是谋逆大罪,老夫也并非神通通天,这事甚是为难啊!”扬复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试图掩饰自己操纵一切的真实面目。
秦正勉不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杨复,否则恐怕会直接一刀杀了杨复。只道对方可能想借此修复关系罢了!虽然他也不知道父亲、母亲以及这个杨复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觉得这对他而言绝非难事,可是也不能发作:“我知道公公思虑周全,一定可以有办法。若要当面对质,现在李贞胞妹李茂就在帝州府住着,随时可以面圣!”
“是么?”李茂和董云已经联络上,倒是大大出乎扬复的意料,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为了楚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茂郡主什么时候进了帝城了,居然也不进宫面见皇上。”
“这个公公还是自己去问郡主吧,不过郡主身体不是很好,想来,是想养好身体再进宫也未为可知。”秦正勉软绵绵的挡了回去。
扬复低头迅速思考这笔买卖的利益分配。
现在的楚成饮了胡蔓草肯定没有多少时日了,再说为了珠帘坊,楚成怕已经不足为患了;现在三十二义子势力已成熟,再安静巩固一年半载,到时候带兵进城,逼着皇帝的退位让贤的画面已近在眼前,这时候还是不要得罪这两个家有兵权的刁蛮公主横生枝节才是;再说得了单族天下后还在乎她珠帘坊的小小艺妓,到时候捏死她们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定下心来的扬复一口答应了秦正勉:“好,楚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多谢!”秦正勉抱拳要走。
“你就这样走了么?”扬复厉声喝住秦正勉的背影。
秦正勉僵了许久,缓缓说道:“母亲还在家里等着孩儿回去温下半夜的药。”
“你母亲的身体很不好么?”扬复听到这里才在脸上浮现出一点温情神情,不过瞬间又收敛起来。
“她身体很不好!以后有机会,有机会……您自己问她吧!”
扬复忽然温柔笑道:“算了,今夜我不勉强你和我掏心掏肺的说话,可是你既然来找我,说明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只要记着一点,现在我有的,将来都是你的!”
秦正勉霍然抬头看着扬复,眼睛大而明亮,微一抱拳,展身飞出窗外,外面一片寂静,想是一个侍卫竟都没有发觉。
第二天杨复还是加强了防卫,尤其卧室之周的贴身护卫更是半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