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塔喷薄五行气,压盖而落;两把刀挟带无穷杀气,劈斩而至;一个面色阴翳的老者大袖飘飘,张着五指抓来;一头黑牛怒吼冲撞;一道道银色的乱刃席卷,在整个天地间肆虐……最后,一切都化作虚无,只有黑暗永存。
牛童感到自己行走在一片幽深的巢穴中,周围犹如冥洞一般,只有彻底的黑暗。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低语:“道缺之体?可怜的孩子。道缺即是诅咒,是古往今来最无解的诅咒!厄难、不幸、灾祸,这些都将伴随你终生,并最后由你创造!你身边的人也会因你而不幸,你的一生都只会在痛苦与悔恨中度过!嘿,道缺之体,诅咒之子!”
牛童听到黑暗里的声音,身躯一阵摇动,他大喊:“谁在说话?!”
“把不幸扩散到每一个对你付出的人,这就是你的宿命。道缺之体,诅咒之子!”
牛童疯狂呐喊:“道缺不是诅咒,我不是诅咒之子!”
“嘿嘿……”
再没有人回应他,只有一声漠然的冷笑在枯寂的黑暗中慢慢散去。
牛童猛然惊醒,大汗淋漓,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接着他注意到,自己在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中,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全身都绑着布带,身体一动弹还隐隐作痛。
“是梦……”他回想起黑暗中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胆颤。
一个瘸腿老者进了屋,看见床上的人正偏着头也在望他,一愣,接着喜道:“你终于醒了!睡了三天了,每天给你换药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了。”
牛童怔怔地望着他,有些虚弱的开口道:“老爷爷,是你救了我?”
“是我们一村子的人救了你。说来你也真是福大命大,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挽救回来。”老者说道,他想起什么,一瘸一拐地走到屋外,片刻后端了一碗热汤回来。
“你别乱动,伤口还未长好,这碗药汤我喂给你喝。”老者轻言慢语,拿起勺子喂向牛童。
牛童轻啜,感受到里面有一股药草的气息,他眼睛一亮,道:“这是药草‘九里香’,对我的身体恢复很有帮助,老爷爷你真懂医术!”
老瘸子也是一怔,笑道:“没错,正是‘九里香’,看来小伙子也是学识宽广。我就是这个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不懂点药草可不行啊。”
“老爷爷,这里是哪里?”牛童喝完整碗药汤,问道。
“这里是风村,处于雷角山脉东南部,在丁纪郡的管辖范围内。”
牛童听了脑袋有点蒙,又问道:“是在什么域,哪一州?”
“什么域?”老者一怔,他浑浊的双眼一阵眯缝,自语道:“我年轻时在莲黎宗当学徒时好像听人说过,这里应是……鳞州,至于你说的什么域,我这一个山野村医就不清楚了。”
牛童闻言心里一动,看来这个村子是真的荒远偏僻,甚至都不知道此地处于何域,对“域”的概念都没有!
老者望着牛童心思不定,叹了口气,轻声道:“少年郎,虽然我这辈子都没多少见识,但也曾在一个修真门派待过几年,我感觉你与那些修士都有着相似的气质,与平常的十二岁少年截然不同。并且,你是在天空中坠落到这里,那些伤口也不像是平常人可以承受的,虽然年龄不大,但你一定是个颇有来历的修士吧,莫名降临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让我这老骨头一阵恐慌啊。”
牛童一怔,努力抬头,看着瘸腿老者,感受到了老者的情绪与话语中的涵义,他缓缓开口:“老人家请放心,我不是因为仇敌才导致成这样,不会招惹来祸端,这个村子不会因为我而发生变化的。”
瘸腿老者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他心里一直以来悬着的石头着了地。
接下来,牛童在这个村子暂住了起来,修养身心,伤口一天比一天好转。老瘸子每天给牛童换药的时候都一阵嘀咕,心想这少年的身体真是完全超出正常人的范畴,那伤口只不过撒上一些普通的药粉,几个时辰就结痂了,过第二天再看,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掉痂,变成浅浅的红印了。
老瘸子并不知,牛童的伤口由空间之力所创,伤口上都残留有那种空间规则,阻碍了愈合,不然,在牛童沉睡的那几日,也许伤口就能好一半了。
这就是在大荒中沉淀数年的身体,不管是强健度还是愈合力,都远远超出正常人。
伤口倒无碍,牛童却头痛,想不起自己如何到了这里,对自己在空间通道中遭遇的事情完全没了印象,像是被人抹除了一段记忆一样。
终于,又过了三日,牛童的伤口几乎全部愈合,没有了大碍。他已经解开缠在身上的绷带,试着挥拳,顿时拳风一片片鼓荡,他大喜,感到力气恢复了不少,于是兴致勃发,跑到院外,自顾自地练起武来。
杜氏武学!这是空和真人交给他的八本武道秘典之一,名字稀松平常,书籍也很破烂,像是凡间小贩摊上卖的盗版典籍,但真正修炼起来,牛童才惊觉,这部残破的旧书不知浓缩了多少武道真髓,至今他都未能完全融汇贯通后半部分的内容。
杜氏武学,讲究武由身动,身由心随,一招一式不单单只是动作,而是一个个轨迹。犹如阴阳分割线是一种大道轨迹一般,一些招式也代表了武道轨迹,真要掌握贯通了,那随手挥脚之间都带武道真意,自成招式,即便是面对法力浑厚的修士也可以用武力制衡!倒是极其适合他这种不能修法的另类存在修炼。
牛童身心都沉浸在那一招一式中,他在体会那所谓的“轨迹”,手脚缓慢地伸展、回缩,感受力道的异同,在找寻那完美的发力点。
突然,一阵又一阵“咯咯”的笑声把他打回现实,牛童瞪着眼看向周围,不知何时开始,他竟然被十几个从二三岁到五六岁、从系红肚兜到穿开裆裤不等的小屁孩们给包围了起来。
那些小孩对着牛童咯咯直笑,其中一个鼻涕都淌到嘴唇的小男孩脆生生说道:“小哥哥,你在干什么啊?闭着眼,动作好别扭,好像老爷爷在打拳啊!”
周围,一窝小孩扎着堆哄笑,对着牛童指指点点。
老瘸子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从屋内走出来,他对着孩童们怒道:“小瓜娃子们懂什么,快回去找你们爹娘去!”
牛童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受到那些孩童话语的干扰,反而,心中有一种触动,他嘴里呢喃,重复着那个鼻涕孩说的话语。
“老爷爷打拳……”
紧接着,他动作更缓慢了,身形几乎停滞,伸出去的手臂上只有手掌在轻微抖动,但,就是这轻微的抖动,带动起一股股无形的气流,在他的掌指间游走。牛童心生感应,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离这里十丈远处有一棵粗壮的柳树,他手掌缓缓对着那柳树,整个手臂都似游龙般轻滑地一抖动,顿时,一股股气流凝聚,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向更远处鼓荡。
孩子堆里,背对着那棵柳树的一个小女孩感到发丝轻扬,她轻语:“起风了?”
“呼!”
远处,一阵猛烈的风声呼啸,孩子们都一惊,连忙望向牛童正对着的方向。
扎根在不远处的那棵柳树,原本是枝叶婆娑,千绦垂下,此刻被一股莫名的气流围卷,无数枝叶开始摇摆起来,细长嫩绿的叶片簌簌掉落,到处纷飞。
瞬间,整棵柳树都变得光秃了,漫天的柳叶飞舞,全部被气流卷走!只留下一条条纤细翠绿的柳枝,在无力的摇摆,失去了一股美感与意境。
气流最后缓缓消散,柳树周围恢复了平静。而再看那群孩童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张着小嘴,瞪着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那簌簌而落的柳叶。
“小哥哥,这是你做的?!”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小哥哥是天上掉下来的高人!”
屋旁的老瘸子看到此景震惊无比,看牛童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些敬畏。
牛童全身缓缓放松,他刚才似乎抓住了一点轨迹,但是很模糊,不能完全明晰,刚才的风卷树叶并不能显现出什么威势,但是说明他对于力道的把握更上了一层。
一个小男孩“蹭”一声跃起,吊在牛童臂膀上,大喊道:“小哥哥,你教我们练武吧!爹伯们每天都在山林里与野兽搏斗,我想帮他们!”
紧接着,牛童被一群小屁孩“围堵”,吵着嚷着让牛童教他学武。
牛童满脸冷汗,生平第一次如此受欢迎,有点招架不住。
傍晚时分,村里的猎队回归,足有十几个青壮年,背着弓剑,满载猎物,脸上疲惫之余还带着收获的喜悦,然而他们刚到达村口,就全部呆愣住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之中,十几个小屁孩有模有样地在一片空地上拳打脚踢,不时传来一声声稚气的喊喝,而在他们前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色严肃,背着手,目不斜视地监视着这群孩子,嘴里还喝着口号,显得非常认真。
猎人们望着那群孩童们,不少人认出里面有自家的小兔崽子。平时调皮捣蛋,上蹿下跳,一个个都是淘气包,而今却小脸认真,流着汗水,在一招一式地学武。
“这是……”
他们面面相觑,都一齐望着最前头的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