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脸色大变,颤声道:“你说什么?”
程奉天在程皓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接着道:“帝君在半月前已然身故,只是消息被诸位皇子封锁,只有帝宫之内的人和少数帝宫之外的人知道。此时帝都已被诸位皇子把持,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三皇子西门宇前去。”
杜城顿觉通体冰凉,如此一来,无殇与杜家姐妹岂非有死无生?当下来不及多想,向程奉天抱拳道:“多谢程兄告知。”又向程皓道:“贤侄,借你马匹一用。”奔到马前,飞身上马,一拍马背,疾驰而去,舒尔消失在视线里。
程皓不解道:“爹爹,孩儿不明白,您将此事告诉杜叔叔,不就等于间接告诉了西门宇,叫他有所防备吗?”
程奉天缓缓摇头道:“你太小看西门宇了,他既然立志要争夺帝位,帝宫之中岂会没有他的内应?此事只怕他早已知晓。”
程皓皱眉道:“可这说不通啊,如果西门宇早已知道此去帝都凶险重重,那他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呢?”
程奉天苦笑道:“若他的心思如此容易被猜透,那他也没有资格去与诸皇子争夺帝位。”回头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那几具尸身,沉吟道:“如果为父没有猜错,‘天地双绝'幕后的主人恐怕就是他,他定然已在城中安排下大量高手,为父现在又身受重伤,夺取西宁城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程皓担忧道:“他既然派出高手来袭杀爹爹,说明他早已知晓我们家与六皇子的关系,即使我们不急于夺取西宁城,恐怕城主府也会对我们家下手。”
程奉天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哼声道:“由他们来吧。”
杜城一路急奔,接连奔出百里,却不见西门宇他们的车马踪影。心中暗道,以他们出城的时间来算,也不过行至此处,怎么会全没踪影?再策马奔驰十几里,马儿忽然口吐白沫,跪倒在地。杜城暗叹一声,徒步向前奔去。
远远的望见一个小镇,心道他们可能在此处歇脚。忙飞驰入镇打听,但皆说没见过。
杜城皱眉沉思:“难道我追错了,他们根本就没走这条路?”想了一阵,拉住一行人问道:“这附近可有传书用的飞剑售卖?”
那行人道:“这样的小镇,谁人买得起那东西?没有。”
杜城无奈,只得花重金买了一匹好马,飞奔回西宁城内,到城主府找到师铭,急急的将情况说了。
师铭听后震惊道:“你说什么?程奉天还活着?”
杜城点头,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通知他们,阻止他们前去帝都犯险。”
师铭神色放松下来,微微笑道:“杜兄不必担心,此事殿下早已知晓。”
杜城诧异道:“殿下知道?”
师铭微笑颔首,道:“杜兄大可放心,此事殿下已有应对良策,令千金与无殇少爷绝不会有危险。”
杜城沉吟半晌,拱手道:“既如此,杜某告辞。”
师铭还礼道:“杜兄请!”
杜城显然还是不放心,匆匆出门而去。
师铭望着门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沉声道:“你听见了吗?程奉天还活着!”
身后空气闪动,忽然凭空凝聚出一个黑影,黑影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身罩黑袍的人。黑袍人向前走了两步,用一种沙哑怪异地声音道:“想不到童木飞如此无能,竟然没能与他同归于尽。那就由本尊亲自出手,再杀他一次吧。”
师铭缓缓摇头,说道:“若是你认为程家仅有程奉天一个高手,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哼,程奉天只不过是明面上被推出来给世人看的家主,程家真正的实力,我们至今仍未能把握清楚。此次殿下让你安排人去袭杀程奉天,不过是想要给程家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回身望着那黑袍人,目光中透露着失望,“我们已经失去了袭杀程奉天最好的时机,此时他定然已经返回程家,再想杀他,难如登天。”
黑袍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扭曲而诡异的脸,一对阴沉的眸子仿佛两潭死水般没有一丝生气,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轻飘如雾,他说道:“地绝要杀的人,从来没人能够逃脱,就让本尊去试试程家的深浅吧。”
师铭凝视他良久,而后闭上眼,轻轻点头道:“可以一试,但不可硬来,需知你我的任务,是守好西宁城。”
黑袍人道:“不用你提醒,本尊自有分寸。”
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杜城急急回到府中,忙书信一封,祭了飞剑,准备发给尾随西门宇车马而去的几人。这时徐来突然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不由脸色一变,问道:“在哪里?”
徐来道:“在前厅。”
杜城抬步向前厅而去,只见厅内站着四五个人,个个灰头土脸,见他进去,更是一脸惭愧,嗫嚅地叫道:“家主。”
这几人正是杜家安排跟随西门宇车马而去的人,杜城虎目从几人脸上扫过,几人低下了头去。
杜城沉声道:“不是让你们暗中保护两位小姐和无殇少爷吗?你们为何突然回来了?!”
那几人互相望了几眼,其中一人挺身而出,躬身道:“家主恕罪,我等听从吩咐,暗地里尾随着城主大人的车马到了城外二十里开外的树林,城主大人的车马忽然喊停,他们纷纷下了马车,换骑马匹而去。我等正欲跟上,谁知此时……”说到这里脸上无光,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了。
杜城道:“此时怎地?”
另一人接口道:“此时忽听身后传来风声,我等大惊,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被人从背后击晕过去。”
杜城吃惊,这几人是他精挑细选,是杜家数一数二的高手。来人既能悄无声息的到他们身后并将他们打晕,说明来人的功力远超于他们。但来人只是将他们打晕,并未伤及他们性命,说明来人没有恶意,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跟上西门宇的车马。
那人又道:“我倒地之后,并未完全失去知觉。迷糊中听到有人说道,‘这些人竟敢跟踪殿下的车马,不如将他们杀了’,另一人道,‘不可,这些是杜家的人,殿下只是吩咐将他们击晕,如果杀了他们,殿下面前不好交代’。然后只听几声风响,我就再没听到任何动静了。”
杜城点了点头,沉思半晌,问道:“他们最后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那人回忆了一阵,道:“西边,乌落山脉的方向。”
杜城眉头一皱,乌落山脉盗贼盘踞,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忽然神情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挥手道:“此事不怪你等,下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家主!”几人忙躬身而出。
杜城背负双手,在大厅里来回走着。忽然听到脚步声进来,不用回头去看,他也知道是三弟杜若海。
杜若海显然已从那几人口中了解到了情况,走到他身边,道:“大哥不必太过担心,我们派去的人既然能被无声无息的击晕,说明有大量高手在暗中保护西门宇,这样一来,雪儿玲儿以及无殇也都是安全的。”
杜城叹气道:“可是如此一来,无殇他们三人想要逃离西门宇身边,却是更加困难了。”
杜若海道:“但我想西门宇要依靠我们杜家为他筹集粮草,还不至于会动手伤害他们,时间久了,说不定他们能找到机会逃脱。”
杜城摇头道:“若是以前,还有可能。可是现在……”
杜若海问道:“现在怎么了?”
杜城叹气道:“我从程奉天那里得知,帝君早在半月前就已归天。”
杜若海大惊,失声道:“此事可是真的?”
杜城道:“我已找过城主府的师铭,他说西门宇早已知道此事,你道此事是真是假?”
杜若海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我们被西门宇骗了!”
杜城点头道:“我也是此时才想明白,西门宇既知帝君在半月前就已亡故,帝都已然落入诸位皇子的掌控之中,就应该知道他除了举兵攻陷帝都一途,再无别的选择。而大军一动,就需大量粮草,纵观西宁城内家族,也只有我杜家和韩家能够提供。然而韩家韩立鼎狡猾至极,若去找韩家,说不定不但不能给他提供帮助,还会给他带去麻烦,思量之下,他也只能找到我杜家。”
杜若海接着道:“他将帝君早已亡故的事情隐瞒下来,又许以重利,使我杜家不会断然拒绝他。他料定我杜家为了敷衍他,定然会为他筹集部分粮草,而他也可以从这方面大做文章,将我杜家与他紧紧捆绑在一起,等我们幡然醒悟时,为时已晚,只能全力以赴的协助他。”
杜城眉头深陷,缓缓叹了口气,道:“若我猜得不错,此时九方国内,都已知道我们杜家是在为他西门宇效力。”
杜若海动容,道:“你是说西门宇已将我们与他的关系公之于众?”
杜城点头,道:“他这一招一石二鸟,现在各方势力定然时刻紧盯着我杜家,我杜家即使撤离西宁城,也必将面临灭族的危险。这样一来,我杜家想要保全,除了不留余力的协助他夺取帝位,别无选择。”
杜若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呢?”
杜城苦笑一下,道:“这其二嘛,正如你以前所说,程家必定会趁他离开,夺取西宁城,以断他后路。如果是以前,我们可以趁乱撤离西宁城,可是现在,我们也只能相助城主府,使得西宁城不落到程家手中。”
杜若海沉默半晌,道:“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杜城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杜若海道:“相助程家,夺取西宁城,只不过这样一来,雪儿玲儿以及无殇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杜城惨然笑道:“西门宇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料定我不会弃他三人的安危而不顾,所以才会带走他三人。”
杜若海愁眉不语。
杜城问道:“其他家族现有什么动静?”
杜若海道:“先时我们的人回来报告,王家的人已经离城了。”
杜城皱眉道:“离城了?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现在西门宇已经离开,按照王境泽的性格,不会如此甘心离去才对。”
杜若海沉吟道:“此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说有没有可能,王家被驱逐出西宁城,本就是西门宇的计策。而王家,实际上也是在为西门宇效力。”
杜城皱眉沉思道:“不无这个可能,王境泽虽然触怒了西门宇,西门宇也想借此笼络我杜家,但是那也不足以让他将一个大家族驱逐出城。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王家是在为西门宇效力,此事就有点说不通了。”
杜若海嗯了一声,道:“所以我才觉得此事奇怪,若王家真是在为西门宇效力,那现在王家应该留在城内,协助城主府守城才是。”
杜城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问道:“程家对王家出城一事,可有何反应?”
杜若海道:“程家现在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杜城点头道:“程奉天和程家大小姐都身受重伤,现在应该正急于闭门疗伤。”
杜若海幡然醒悟,道:“我想王家也正是要趁程奉天疗伤之际,无暇他顾,故而选择现在出城。”
杜城道:“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程奉天伤势不轻,短时间内无法痊愈,我想在他痊愈之前,定不会贸然行动夺取西宁城。对了,韩家有何动静?”
杜若海摇头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杜城道:“哦?”
杜若海道:“据黎城传来的消息,韩家近期运送了大批粮草到景云山。”
杜城脸色一变,失声道:“我们又被西门宇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