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铭的叔叔当天就回了务川,晚上的时候,婶婶不见亦铭的叔叔回家,顿时就急了,抓起电话,响了十几声,那头才接起电话,只是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亦铭的叔叔喝醉了。亦铭的婶婶破口大骂:“绝种的,你醉死在外面算了,别回来了,反正你都爱你那口酒。”电话那头的男人用慵懒的声音说:“哎呀,不就是喝几杯嘛,我一哈儿就回来,老婆你放心。”
而婶婶岂是好忽悠的主?“你还知道有个家?算了吧!离婚!跟你过着,我早就受够了,不要说其他的了,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她说的如此绝情,每一次都如此绝情,可是无论哪一次他们都没有离婚。当她说出离婚的时候,她是真的想离婚,哪怕不要一丁点儿财产。
听她这么说,醉倒在街上的人脑海中才有了一丝清明,缓缓坐在人行道上,想起酒桌上一张张微笑的脸,那么熟悉。事实上,那些面孔,都是非常陌生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张面具,面具下,却是一张张各怀鬼胎的嘴脸,肮脏无比。他想说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可是他越陷越深。所以,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如鱼得水,只有为自己做一副面具,尽管那张面具在自己看来是多么的丑陋。
每个男人背后,总有那么一段故事。“老婆,我知道喝酒不好,伤身体不说,而且,我早就厌恶了官场的生活,但是你知道吗?我上大学那会儿,家里没多少钱,村里许多人都会在我去上大学的那天来送行,他们都会给我钱,有多有少。而我忘不了的是亦铭,他只有几岁,年少无知的样子,当他送钱给我,说叔叔,这点钱你拿去车上买粑粑吃的时候,我真的落泪了,直到今天,我一想起来,我就会哭。”
婶婶听他说着,那股怒火慢慢消了下去。拿着电话,沉默了。
他又说:“我感觉我欠了老家所有人,所以即便我厌恶官场生活,我也要继续这样的生活。你知道吗?每当老家的人来找我帮忙,我都会竭尽全力,当他们微笑着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才感觉我肩上的担子轻了些。这些天,我天天请着教育局的人喝酒,你以为我想?我不信,我不信亦铭会考那么些分!”
他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陌生又熟悉,深深吐了一口气。“他是那么乖的孩子,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我不信,我不信!”
婶婶说:“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亦铭的叔叔叹了口气说:“没有,每当我问到这件事,他们都闭口不谈,好像十分忌惮,我想肯定是一个高官搞得鬼,但是连教育局的人都不敢说的人,我实在是没办法,估计那人也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物。”
婶婶沉默了,两人过了良久,婶婶问:“你在哪里?”
亦铭的叔叔说:“碧丽煌都。”
“好,我来接你。“
亦铭的叔叔今天请的是当时的监考老师,当他问起怎么回事的时候,四个监考老师都沉默了,全部放下手中的碗筷,似乎这顿饭不该来吃。他们低着头,表情都是无奈,叹着气。亦铭的叔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见证人,我不相信我的侄子会考那么点分,如果考语文是紧张了,我不相信他考其他的科目的时候还没调整过来。”
许久,他们像是觉得吃人嘴短,只得叹口气,其中一名老师道:“那个学生估计也是个好学生,毕竟我教书这么多年,成绩好的学生还是能认出一二的,但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亦铭的叔叔,又看看同行,像是得到了他们的允许,缓缓道:“虽然你在这片地盘上也混的风生水起,但是那个人,你是惹不起的,你还是别打听了,为了你的家人,就当这事儿过去了算了,免得你丢了饭碗。”
亦铭的叔叔愤怒地拍案而起,:“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其中一位老师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消消火坐下,语重心长:“是,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是一旦你身败名裂,你的妻子孩子怎么办?”
是的,这是他软肋,无论怎样,他都不敢赌上自己的家庭。颓然坐下,白酒一杯杯下肚,下巴流淌的,不知是泪更多还是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