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骏捷自在桌底下看戏逍遥着,却只见那小丫头也钻了进来,忙护住全身叫道:“好男不和女斗,你要是再掐我,我可还手了。”那女孩嘻嘻一笑道:“我被那几个坏人抓住啦,正想让你们搭救我呢。”李骏捷一听大惑不已,心道:“这些人对他百依百顺,却又怎么会抓她。”当下奇道:“你当我白痴吗会信你的鬼话。”那女孩水汪汪的眼珠一转,忽然举手抹着眼道:“你知道童养媳吗…”李骏捷见她哭的凄凉张口结舌道:“我在九州风俗志看到过,难道你这点大就要当人家媳妇……””但见她哭声更大,正自疑惑不已,只听那女孩又道:“你既然知道还问,谁让我命苦呢,我不过想趁乱跑了罢了,你个混小子还教他们抓我”。
李骏捷心道:“这丫头既既然要跑那些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又见她哭的真切,当下软下心来道:“我叫杨大叔把他们打跑就是。”
却见那女孩头一抬,只见眼眶红红,却没有一滴泪水,李骏捷又暗自称奇,心道:“当真光打雷不下雨吗,这却是我唬我爹娘的本事。”正想着,只听那女孩道:“那就多谢你啦。”李骏捷也未细想,钻出桌子大声道:“大叔,这是群人贩子,快赶紧收拾了吧。”
杨行远闻声但见李骏捷和那女孩俱在桌边朝这边看,心下一思量怒道:“群贼子,却是来拐卖人口。”说罢,双手气力陡涨,一人应声摔破了店门滚出门外,其余几人见状都是大骇不已,却有一人面色白净,唇红无须的白衣人大呼小叫声音阴里阴气道:“快点把这人拿了,不然回去通通掉脑袋。”几人一听,顿时不顾身上伤痛,扑将上去,杨行远喝了一声道:“当真不知死活吗?”当下拿住一人踢腿,右手摁在那人腰上一拉一送,那人也飞出店门,惨嚎声大作。剩下知道厉害,忙止住身形,一人回身到刚才的桌子上,去了刀剑,分与众人,一并又是扑上。杨行远当即身形倏转,换了几个方位,空手夺了那几人刀剑,站在众人身后道:“还不知厉害吗。”只听那白衣人张口欲要招呼众人再上,却被杨行远一把抓住了衣襟,倒举了起来,喝道:“快点滚,不然,哼哼,我手一松,这人立马头裂而死。”说罢,将那人作势欲丢,只吓得那白衣人张口大爷,闭口侠士的求饶。
众人退出了店,杨行远将那人掉过头放于地上,道:“我掰三下指头,若是再不走,休怪我手段狠毒。”那几人愤愤骂了几声,也一并撒腿跑了出去。
见众人散去,那小女孩当即爬了出来,嘻嘻笑道:“黄嘴小子,多谢你啦。”李骏捷见她依旧出言不逊,当即沉脸道:“你再骂我我可不客气了。”说罢双眼瞪视,女孩却也不惧,又笑道:“好啦好啦,我不叫你黄嘴小子就是。”说罢伸袖去擦李骏捷嘴角油渍。李骏捷见状一愣方知自己失了仪表,当下尴尬把手从自己脸上推开自顾自转过头用手使劲擦着嘴巴。
女孩转眼向杨行远望去,却只见杨行远也在仔细打量着自己,招呼道:“这位大叔,多谢你啦,你武功那么高,就和我的师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啦。”杨行远奇道:“你师父又是何人。”那小女孩笑道:“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正说着那店小二和掌柜颤颤从柜台走出来,苦笑道;“几位爷,这……这。”那小女孩望过去,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锭拍在桌子上,笑道:“赔你们的。”众人见状面面相觑,李骏捷满心狐疑心道:“这丫头这么有钱,怎会被人抓去当童养媳,该不是诳我。”
杨行远眉头稍皱道:“那些人都是外家路子,其中几人使得却是军营里的断石散手,你到底什么人。”
那女孩一愣随即又道:“我小小年纪,哪里懂得什么断石断木什么手的,你们要是不信我,就把我送到他们手里吧。”说罢又是掩面嘤嘤哭了起来。李骏捷心知她又是装哭,心下虽不信也不愿牵扯太多便道:“那些人要抓她做童养媳的。”说完走到唐子溪身前两人说了几句话就上楼了。却只听卢大汉从楼上走廊向下喊道:“打完了啊,我还没吃饱呢。”说罢嘻嘻哈哈下楼找掌柜要吃的,李骏捷和唐子溪俱是满脸鄙夷之色。
杨行远望着那女孩道:“你作何打算。”那女孩垂下首低声道:“娘不要我了,爹也成天骂我,就让我一个人流落街头吧。”说罢眼泪居然簌簌落下,滴在地板上,杨行远看的真切,心下一软想到:“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一个小女孩总不会害人吧。”当下上前道:“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安排人护送你。”那小女孩哽咽道:“我要去找我的哥哥。”
“你哥哥?你哥哥是做什么的,人在何处。”杨行远问道。
“我哥哥在打仗,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那女孩说道。杨行远心想:“既然是军士家属,定然不能让她一人流落在外。”一念及此,点了点头道:“我也是个军人,你跟我们到军营我帮你打听你哥哥下落。”
“真的吗,谢谢杨大叔。”那女孩欢擦了擦脸颊道。
“恩,我说话算话。”说罢,转头看向小二道:“麻烦店家再开一间给这位小姑娘。”那小二应了一声去了。
杨行远又问道:“小姑娘叫什么。”那女孩道:“我叫……厄……我叫陆雁,杨大叔就叫我小雁吧。”说着在桌子上用筷子蘸着菜汁写着“雁”。杨行远呵呵一笑,便领着陆雁上楼去了。小二刚好迎到,将陆雁领进了门。
待得第二天天色微明,陆雁正睡得香,只觉有东西挠自己的脸,不耐烦却懒得睁眼,伸手去拨开了。不料一会又来,只得睁开眼,却是哇的叫了一声,只见李骏捷拿着自己的辫子在挠自己的脸,心下急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李骏捷一怔,冷冷道:“起床吧,大叔让我喊你上路了。”陆雁叱道:“叫我喊几声就可以了,你却怎么动手动脚的来挠我,我回头叫人砍你手脚,看你还敢无礼。”李骏捷一听来了气,怒道:“哼,不是大叔让我来,随你在这睡好了,我还懒的喊你呢。”说罢转身就走了。
刚下楼和杨行远唐子溪等人招呼了一声,看见卢大汉,心道这厮胆小怕事,也不搭话径直过去坐在凳子上吃饭。不一会,那陆雁下楼,见到李骏捷,冲她白了一眼对杨行远说:“大叔,我好了,可以上路了。”
杨行远指着桌子道:“吃点东西吧,这一天不知能不能遇到驿馆客栈呢。”陆雁看了李骏捷吃相,心中着恼,道:“看到这个小子吃不下。”李骏捷抬头瞪视陆雁,陆雁却也不理,径自往门口去了。
不一会五人上路,杨行远内伤未愈,坐在马车上闭目调息,旁边坐着陆雁,李骏捷和唐子溪同骑一匹马,卢大汉牵着马车依旧踢踏踢踏的。一路上,陆雁话茬不断,指东道西,款款而论,什么江淮水产,土贡花纱,桑麻贡茶,娓娓道来。唐子溪听得入神,大赞陆雁小小年纪,却是见识广博,就是杨行远也忍不住凝神倾听,暗中点头。李骏捷在一旁冷眼道:“这些不过凤毛麟角,怕是你这小丫头也只是听旁人说的,才知道几许就来卖弄。”陆雁小嘴一撅,娇声道:“那你又能知道多少了。”
“我出生在这里,能比你知道的少。”李骏捷张口反驳。
“那你倒是说说啊,反正一路无事。”陆雁冷眼道。
“我爹从小便教我说江淮自古以来物产富饶,文人墨客数不胜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便有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故事,便是当朝朱服也曾诗道:“昔年吴魏交兵地,今日承平会府开,沃野欲包淮店尽,坚城犹抱蜀山回。柳塘春水藏舟浦。兰若秋风教弩台。”
李骏捷一口气说完,想起娘教自己辞赋的模样,不禁垂下首,暗自伤心起来。陆雁听完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肚子里倒是有些墨水,还能背首破诗。”李骏捷置若罔闻,并不言语。
陆雁见李骏捷不说话大感无趣,又来调侃众人,不是说卢大汉为何那么黑,可是包青天转世;一会笑唐子溪脸上的淤肿,可是昨晚蚊子太多。卢大汉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唐子溪则摆手道:“才四月天哪来的蚊子”。说着捂着脸憨憨直笑。一路上几人不时嬉闹几句,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几人行的两日,寻了个集镇又买了匹马,杨行远伤势已好大半,当下骑马带着陆雁,李骏捷依旧和唐子溪共乘一骑。如此白天赶路黄昏便打尖住店,又行了五日之后涉过淮水,终于到了濠州城外。
这日风高气爽,万里无云,彩蝶飞鸟俱在左右,道路两旁稀稀拉拉的树林却是愈发浓密。转过几家农舍几人抬头一看,前面便是一座青山,寻得农夫打听方知此山唤作当涂山。众人走在山脚下,不免为这秀山美景所感染,却只见这当涂山单峰独立,左右山麓延绵几十里,林莽拥簇,泉涧溪水环抱,由近到远汇入淮水。
见此美景众人只觉心旷神怡,李骏捷心中大畅,笑道:“丫头,我看你晓古通今,博览天下,上知天文,下解地理,不若你来给大家侃侃这当涂山。”李骏捷心知这山小地偏,非是当地人恐难以知晓其中一二来,是以故意刁难陆雁,陆雁知他讥讽自己当下没好气道:“你小子故意的吧,这穷乡僻壤的,我又没来过,却哪里知道。”
但见李骏捷一脸得意,心里憋屈的很,心道这李骏捷处处和自己作对,此刻又故意为难自己。想他小小年纪,出了庐州地界还能知道多少,待他等会也答不上来,我再好好冷嘲热讽一番。当下嚷嚷道:“那你倒是给大家说说啊,我倒想听听这山什么来头。”
李骏捷闻言一笑,也不瞧她,手指西南道:“这山既然唤作当涂山,那座山必然便是荆山了……”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遥遥可见青山盘踞,陆雁不耐道:“谁让你说那个荆山了。”
李骏捷也不答她不紧不慢道:“传说古时候这当涂山和荆山本为一山,后来淮水肆虐,大禹为救黎明百姓把山一劈为二,让淮水通过,治理了水患。左氏春秋也有言:“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夏禹一代大能,广泽淮水百姓,相传更娶了涂山氏女娲。他为了治理九州水患,三过家门而不入。据说这当涂山上还有大禹庙呢。”说着神为之往,望着山顶怔怔出神。
杨行远闻言心中暗赞:“骏捷小小年纪能有这份见识,月娥泉下有知当宽慰些许了。”正自回顾往事而伤神只听陆雁讥笑道:“哼,胡编乱造,女娲本是抟土造人的女神,却怎么能被大禹娶了去。再说了……”陆雁指着大山张口结舌道:“这么大的山,什么剑能一下劈开?”
李骏捷闻言回过神来无奈笑道:“这本是传说,却怎可当真,再说女娲抟土造人不也是神话。”
陆雁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恼怒道:“强词夺理。”言罢也不再言语。
唐子溪听的甚觉有趣,只一路追问后来怎么了。李骏捷这时也是心神俱佳,将大禹如何治水,如何遇到涂山氏女,又如何三过家门而不入娓娓道来。待说到涂山氏日夜期盼丈夫大禹归来,在月下独自念道:“候人兮猗”之时,只听陆雁问道:““候人兮猗。”是什么意思。”李骏捷转头瞧去,只见陆雁一副专注模样不觉好笑道:“方才还说我胡编乱造,但问那么多干嘛。”
“我喜欢听故事怎么了?”陆雁娇气道,旋即一脸焦躁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
李骏捷心道:“倒是个善谲多变的丫头。”当下无奈道:““侯人兮猗”在吕氏春秋里谓之为诗,意思就是在等人回来。话说涂山氏苦等大禹无果,便违着族规赶到了大禹治水的地方,日日为大禹上山送饭,一日,身怀六甲的涂山氏上山送饭看到大禹变成了熊,伤心之余便化作了石头。”
“然后呢?”陆雁和唐子溪齐齐问道。
“不知道,那本“上古帝王野谈”我看到这便我娘发现了,于是收了我的书还训斥了我一个上午。”李骏捷苦笑道。
陆雁闻言大笑不已,随后愣愣瞌瞌喃喃道:“女娲娘娘那么痴情,却终究还是变做了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