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骏捷母子本自在一旁观望,但闻明尊所言,深知杨行远必难以一敌三,俱是心往下沉。忽地此时,外院传来呼喝之声,只一会脚步声便到内院。只见数十人前后拥到近前,个个身穿公服,腰配横刀,后面几人手中铁链抖的当啷当啷乱响。为首一人朝几人呼喝:“杀衙役,闯将军府,什么毛贼如此大胆?”但见杨行远等人阵势,数十人俱都抽出横刀,为首那人持刀看了李骏捷母子又看了地上躺着两人脸色倏变向前几步道:“夫人你没事吧!”见柳月娥神色慌张又转头对着手持兵刃几人怒喝:“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说完便要吩咐左右上去拿人。
明尊心道:“如此耽搁竟然招来了官兵,当一个不能放走。”心意已决当下手中长剑急吐,转瞬间两个官兵倒地。鲁雄蛭蚺见状也不闲着,左右直奔官兵而去。为首那人挡下明尊之剑怒喝连连:“散开散开”。剩下官兵见明尊手段都是惊骇不已,纷纷散开,却被鲁雄蛭蚺冲将过来杀得只剩一人。为首那官兵弃了明尊来救剩下那人,哪知刚转身被明尊一掌拍在背脊,顿时翻倒在地。明尊欲施毒手,却只见杨行远一个箭步,右手赤炎逼开明尊,左手拉着那名官兵飘落三丈。杨行远方才已觉不支,此刻更是扯动内息,顿觉胸腹郁结难当,剧烈咳嗽了起来。
“杨大哥吗,你却怎么在庐州。”
杨行远闻言忍住咳嗽打量那人,先是一惊然后慰然道:“原来是夏阳兄弟。”
接着神色冷峻盯着地上血迹斑斑道:“这趟你只怕人带少了。”
夏阳挣身站起,看着身前众人尸体颤声:“李府家丁尽被遣散,我担心会有歹人趁机偷盗,特意带这些兄弟来巡查,谁曾想会这样,我……”。话未说完,只觉头眼昏花站立不稳。杨行远扶住夏阳道:“当下之急是带他们母子逃出去,你还顶得住吗。”
夏阳闻言抬头看了李骏捷母子一眼如若被惊醒,忙声道:“对对,将军家属还在这,得救他们出府。”说完,拾起地上横刀,站到李骏捷母子身前道:“杨大哥,你带他们走,我挡着这三个恶贼。”
“不可,这三人……”
“快点走,不然全死在这吗?”夏阳未待杨行远说完,声嘶力竭的吼着。
杨行远一怔,只觉热血往上涌,慨然道:“你我二人未必不能赢。”
夏阳见状不耐推了把杨行远声音阴沉:“你若不带他二人走,我这一地的兄弟就真的白死了。”
杨行远闻言愕然,终于理智压过热血,喉咙颤抖:“保重。”
“李大哥救命大恩,今日可以报了。”夏阳自知必死,声音惨然。
李骏捷见那男人脸色悲痛,竟然眼角发热,哽咽道:“娘,这都是为什么,爹为什么还不回来。”说完伏在柳月娥怀里又大哭了起来。这时杨行远拾起剑盒拉起李骏捷抱在怀里,柳月娥紧随其后,匆匆往侧门方向走。
“哈哈哈,真是情深意重,却是当我们死了吗,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明尊足下一点,几步抢到柳月娥身后,杨行远腾开右手,挥剑逼退。明尊方要再上,只觉背后寒意森森,一个侧身只见一把刀从脸前贴着鼻尖削下。
夏阳横刀乱舞,颇有癫狂之意,鲁雄蛭蚺双双去赶杨行远三人,却被夏阳乱刀逼退几步。要知人若知必死,无所顾忌所产生的威慑最为吓人,恰好三人方才与杨行远恶斗,损耗了大半内力此刻竟被夏阳这尽取攻势的刀法迫的只能缓缓前行,方走得半步便被缠上,如此反复。
鲁雄只觉不耐,喝道:“这般无赖吗?换作平时气力足老子早一杖毙了你。”说罢舞着铁杖直戳夏阳胸腹。奈何铁杖沉重,此刻气力也虚,被夏阳一扯一带顿时站立不稳,只气的哇哇直叫。
眼见三人越行越远,明尊恨声道:“我倒要看你爪子有多硬,我这“刹愚掌”便教你爬不起来。”当下不再望着杨行远三人,玄铁剑格开横刀,暗中运力大袖鼓鼓拂了过去,袖中夹掌,直直拍在夏阳肋上。只听嘭嘭几声,夏阳退后三步兀的单膝跪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夏阳不甘,拾刀撑地,缓缓起身,嘴角溢血尚且不止,沉声兀自笑道:“这掌杀鱼尚可,于我却像是搔痒”。
明尊见拿汉子明明肋骨尽断犹自站了起来,朗声道:“倒是条汉子,我也不折辱你了。”说罢右手倒握长剑,食中二指并起如刀,一记“敲爻指”,直抵咽喉。
杨行远三人方行至门前,只听身后有人呼喝而至,心中一痛脚下加快,出得门来方将李骏捷送进马车,三识如电,兀自强提真气挥剑荡落漫天银针,转头催促柳月娥快进马车。明尊三人眼见三人走远,追了三四里地终不见了马车影子,方才恨恨停下。
天上满月黯淡,蒙着一层赤红。杨行远仗着腰牌呼喝守军开了城门,驾着马车在官道飞奔,但见城墙渐远终于松下一口气,只觉五内如焚,身上几处伤顿时剧痛无比倒吸凉气。
一路并无言语,杨行远喊了声夫人,但听无人回应,只道是柳月娥惊吓过度,此刻无心言语。此刻月至西南,正斜对着车头。过得半晌,只听李骏捷哭喊:“娘,你怎么了,你手怎么那么凉啊,娘你声音大点我听不到……娘……娘。”杨行远惊觉不妙,忙停下马车掀开布帘,只见柳月娥半卧斜靠,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柳月娥左右眼睑若即若离犹自盯着李骏捷,泪顺着脸颊像断了线的珠般跌落,脸色被这月光映着如雪如霜,却是半点血色也无。杨行远见此当下明白柳月娥在马车前中了蛭蚺毒针,眼眶一湿颤声道:“我这就渡真气救你。”说完伸手去拉柳月娥。
柳月娥轻轻一推,竭着剩余力气道:“不必了,我自知我命…”。话未说完便难以提气,秀眉微皱,脸色又白了一分。
“这什么话,难道就只有李若冲救得你?我……”杨行远口中话难以为继却双眼赤红,隐有癫狂之色。李骏捷听的二人对话,方知柳月娥此刻将死,惊愕间便拉着杨行远哭道:杨大叔你既然能救,那就快救我娘啊,你杵着不动干什么,你说话啊”。杨行远眉眼俱湿呆若木鸡,似乎全然没有听到。李骏捷眼见娘愈发不支,手上用力掐在杨行远手腕上哭喊:“你倒是说话啊,你救我娘啊……你是贪生怕死舍不得你的武功吗?你说话啊……”哭喊间,手上用力,在杨行远手腕上掐的鲜血直流。
“骏捷……”柳月娥气息极弱,此刻已若蚊声。李骏捷听到娘亲呼喊忙弃了杨行远跪伏在柳月娥身前,凑近细听,母子眼泪落在车板滴答有声。
柳月娥微微抬手,扶在李骏捷背上望着杨行远道:“你往年对我的心意我和若冲俱都晓得,只是我的这颗心儿……咳咳……仅有若冲一人。我们三人少年相识,生死患难,情深意重,拜托你将骏捷带到若冲身前,让他们父子团聚。”
说罢转头气若游丝对着李骏捷道:“骏捷,我的儿…咳…娘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你爹,舍不得……”
双目轻阖只觉回到了二八之年,只见李若冲红黑素冠,春衫如洗,手拿着素笺念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和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心悦君兮”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念道,声若风弄帷裳,渐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