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回头讶道:“怎么?”
“没啥,近来也没我什么事,我出去给你扒层虎皮,也省的这木头椅子硌了屁股。”老六说完打了个哈哈,目光甚切。
那寨主目光下沉,笑骂道:“胡拍马屁,你小子不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吗?那里是为了我这屁股。”
老六笑而不语,寨主道:“罢了罢了,你想出去就出去吧,不过记住,三日之内必须回来!”
老六闻言咯咯直笑,道:“得嘞!”
众人散去,唐子溪眼见卢大汉等五人不知被带往何处,自己则被几人推搡着,跟在那老六身后。七转八转绕过几道山壁,便见一大水轮边一木桥横在身前,那水轮足有两人之高,搅起水来哗啦啦作响。唐子溪过了木桥见一花园正前便是一个大房子,左右花丛隔绝之处些许低矮小舍依稀可见,只见那老六头也不回的进了大房之中,自个则被一人领到左边小道上,穿过几个花坛,那人打开房门将唐子溪推到一小舍之中,而后不管不问的走了。
唐子溪进到屋内,只觉霉气逼人,刚一摸索墙壁,只觉灰尘直窜口鼻,少年掩了掩口鼻,微微叹了口气,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一小桌上放着蜡烛火镰。唐子溪走到桌前拆开火镰,使劲打了几次火绒也未点着,复又打了几次,手腕酸软之际,终于点着火绒,将蜡烛点上。房间甚小,一根蜡烛已足以照的通亮,此刻可见房内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唐子溪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颐,思忖对策,忽地一拍脑袋,随即走到门前,左右一看俱是无人,暗喜之下,悄悄在外面掩上房门,蹑手蹑脚沿着花丛前小道迤逦而行。
刚走了一程,忽见前面一堵围墙露出空隙,唐子溪以为有出路,钻过空隙又向前行。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块绝壁之下,绝壁光滑陡高,几处虽挂着藤蔓,但这高度让人望而生畏,唐子溪见是绝路,心下一馁。当下无法,若是回去便又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于是便沿着绝壁向左而行,如此又走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出路,反倒是离着寨前大门越来越近。那寨门两边火盆林立,边上一个岗亭站着几人隐约可见。唐子溪心里苦闷,唯有折向中去,穿过几间房舍,几个花园,却被一池水挡住了去路,那池水一望之下,映着月光闪闪发亮,左右甚宽,却是一边一个木桥,桥上也是火盆闪亮,分明是有人把守。唐子溪白日里上山本就走的腿软,此刻又走了两个多时辰,早已是腿膝酸痛,一愣之间,只觉偷跑无望,望着回路,曲曲折折,房舍东一处西一处,又哪里找得到回去路的影子。
眼见前路无望,后路无门,唐子溪苦闷坐在池边,此刻已是三更不止,入夜风凉,唐子溪半卧在草地之上,虽然凉风习习,依旧是抵挡不住困意,不久便沉沉睡去。
软风拂动,池水映着朝霞泛着缕缕红光在唐子溪眼皮上反复跳来跳去,唐子溪一挣之下觉醒过来,睁眼间只觉日光刺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唐子溪环目一顾,心知已是清晨,左右偶尔几个行人,或挑水挑柴,或持铁锄铁锹走过身前,身遭鸡鸣狗吠历历在耳,目光越过池水,前方却是桑榆良田,郁郁葱葱,左右青瓦房舍点缀在草木深处,池边水榭灰柱碧瓦,飞檐斜出,其间片片翠绿竹林婆娑,分外迷人。唐子溪一愣,心道:“莫不是梦到了桃花源了吗?”唐子溪怔了半晌,使劲掐了把大腿,疼痛漫上心头才知并不是梦才猛地站起,抓耳挠腮不止。刚回过神,只听一连串的“咯咯咯”的笑声,声若银铃,唐子溪转头看去,一中年女子布衣荆叉,立在不远处,身旁站着一头戴红花,身披淡绿衣衫的小姑娘,看她年纪,却是小了自己几岁。唐子溪不知所措,向前走了几步,听那小姑娘对着那中年女子道:“那个哥哥好傻的样子,自己掐自己,还跟个猴子一样,好傻好傻!”说着又“咯咯咯”的笑将起来。那中年女子也淡淡一笑,眉眼间甚为慈爱,指着水榭道:“好啦,宝薇,我们去那边坐会,待会儿就要热起来了!”那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便往亭中跑去。唐子溪见那中年女子转身,忙上前喊住那中年女子,本想问些话,却又不知从何问起,那中年女子见他不语,笑道:“少年人,怎么啦?”唐子溪道:“我……我是半夜逃跑,逃到这的。”
中年女子打量他半晌,见他儒雅性子,便道:“可是昨天入山寨那伙人?”唐子溪闻言点了点头,那中年女子又道:“既然入了山寨就是一家人,别那么拘束,和我一块去微明湖边避暑吧,等会儿日头升起来可就热啦!”唐子溪往哪汪池水边长亭水榭一望,心道:“却是个好去处。”便点了点头,跟着那中年女子到了亭中。
亭中摆了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居中茶具一应俱全。三人在亭中坐了会,其间那宝薇小姑娘左顾右看,活泼不已,一会嚷着待会要去钓鱼,一会又指着池中央改主意要去划船采荷花。唐子溪顺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池中央翠绿圆叶之间绯红的菡萏待放,其间水波起伏,似有大鱼游弋。唐子溪只觉心旷神怡,瞧了一会,忽地腹中咕噜作响,唐子溪窘然而笑,那中年女子见状,从怀里取出一块锦布包裹在石桌上摊开,唐子溪只觉馥郁香气逼人,仔细瞧去却是各色的小点心。那中年女子道:“本是随身带着给宝薇解馋的,少年人不嫌弃就吃点吧。”唐子溪吞了吞口水,讪讪道:“那……那多不好意思。”中年女子一笑,掂起一块酥饼递到唐子溪面前,唐子溪笑着谢过便接了过来吃了起来,这一吃不要紧,却是越吃腹中饥饿之感越是强烈,不觉间已将石桌上的各色蒸糕酥饼一扫而净。唐子溪望着锦布上遗留的些许残渣,摸着头憨然直笑,那中年女子锦布拉到一边,道:“少年人怎么称呼?”
唐子溪一怔,忽地笑道:“却是忘了,婶婶我姓唐,草字子溪,却不知婶婶如何称呼?”
那中年女子道:“子溪,这里人晚我一辈两辈的都喊我顾大娘,省得麻烦,叫我顾大娘就好了。”说着指着宝薇道:“这是寨主女儿,平素里林寨主事多,就我带她出来耍耍!”
唐子溪闻言先是一惊,心里奇道:“这粗犷汉子怎么还有女儿?是了,粗汉子也能生儿育女,有个女儿也不足为奇!”便直起身作了一揖道:“是,顾大娘!”顾大娘招手让他坐下,此时宝薇听闻有人喊自己名字,已将身子转了过来,见石桌锦布空空如也,撅嘴道:“顾大娘,我的好吃的都哪去了?”
唐子溪闻言大窘,却听顾大娘温言道:“你早上都吃过了,少吃这点不打紧。”宝薇不依,撅着嘴趴在石桌上喊闹起来,顾大娘神色一肃,道:“再闹我明天可不带你出来玩了!”宝薇闻言始才气闷坐好。这时一人捧着一稍大的紫砂茶壶走了过来,将茶壶恭敬放在桌上,见到唐子溪,讶道:“你这小子,大早上就没瞧见你,却在这做什么?”唐子溪回忆起这人正是昨晚将自个带往住处的那人,此刻见到方想到自己身份。唐子溪心知逃不了了,站起身索性道:“我本就准备走的,无奈没走得了,也罢,你抓我回去吧!”那人不耐道:“谁有空抓你,你有本事就飞出去,还想走?你刚来的可别说我欺负你,咱六爷手下可都是捕猎高手,要了你这玩意也不知能干啥,行了,赶紧回去,以后厅房走廊你早晚各打扫一次,还有中间的花木,中午还得浇水,不然没饭吃!今早没找到你算你没干活,午饭就别吃了,晚上再不干活,晚饭也没得吃。”说完对着顾大一躬身便要拉着唐子溪离开。唐子溪被拉着还没来得及向顾大娘道谢,便已出了水榭。
路上唐子溪问道:“你的那位六爷干嘛去了,我得和他说清楚,我可不要呆在这当山匪!”
那人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叫道:“去你奶奶的山匪,咱这叫绿林好汉,你再瞎喊我揍你个二佛升天。再说了,六爷起早带人出寨打猎去了,这期间你可老实点,别给我添乱子,我受了责罚,也少不了你的一顿皮肉。”唐子溪拗不过那人手劲,唯有亦步亦趋的跟着。
老六本姓周,大号周雷,本是天河寨的六当家,为人机警活泼,心灵手巧,更是这天河寨的一等一的捕猎高手,其布设机关,辨识方向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天河寨多为糙汉子,大多喜欢狩猎,故这位周六爷声望仅次于寨主。
却说周老六这日大早点了三人带了些绳索大网铁叉兵刃的一道出了寨门,沿着崎岖山路斜向北走,一上午便走到了侏石山尽头之处,这里有片乱岗平素里野狗狐狸的甚多,更不缺野猪之类的猎物,周老六深知野兽出没踪迹,料定这一片定有大虫出没,便着人帮忙在这一片布下诸多陷阱,方圆几里之内但凡可能有野兽经过的隐蔽小道,丛林深处俱都挖了深坑布上铁蒺藜,大树底下掩上网兜,用粗绳连着巨石,粗绳绷紧设上机关。如此四人都上了树,静待猎物入套,一天下去,老虎没抓到,几处坑中倒是分别跌入了几只野猪,网兜也挂了几只野兔狍子。周老六性子倒也不急,乐滋滋的收获猎物,晚上生了火,将几只野兔狍子烤了吃了,将野猪用绳索拴在树边便又上了树歇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