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了那五毒教的恶人身首异处的惨状后,子奉与贤达皆是面面相觑,婉儿再望向那面孔森冷的侠客之时,目光中也是多出了几分畏惧,心中更是对此人的身份产生了几分好奇与警觉。
白云悠然,绕山而来,这道观位于山腰,此刻一朵祥云已不知不觉的盖了过来,整个平台登时云雾笼罩,仿若仙境,众人置于台上,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好不梦幻。
仙童转身回到了那道观之前,沉凝了片刻,婉儿扭头用她那双冰冷的眸子扫了一眼云雾中屹立的四尊塑像,轻灵唱起曲来,那声音入众人之耳,就仿若山间那空灵的莺啼……
“道可道,非常道也,渡可渡,非观心经世方可渡也,人性之贪,人性之欲,九所不遇,九所不喻也!”
一曲唱罢,婉儿望向台下众人道
“尔等,如今可道道哉?可道这****之异哉?”
众人闻言,顿时皆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但却不知为何,那道理到了嘴边,却当真是道不出来!
道童拂袖一挥,转身而入观中,只留下最后的一句话。
“来罢!尔等四人,可见家师!兽炼已过,尘炼候之!”
众人闻言,顿时心头大喜,二话不说,急忙追了上去。而那嬉笑的道士,待听闻了那道童的一席话后,却显得有些木讷起来,沉思了片刻,眼中顿时金光大剩,似领悟了什么东西,旋即想都没想,竟也大步跟了上去。
穿过了大门,一行人最终在一处青藤缠绕的老道观前又见到了那道童,只见她静静的候在那紧闭的木门之前,见众人齐了,对那木门一揖作下后道
“仙尊,兽炼已闭,有四人通过,还请仙尊示下。”
闻言,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一想到那木门之后,便是闭关的老神仙,心头便说不出的涌上一股紧张与兴奋。
片刻之后,众人也没听到那门内传出任何声音,倒是那木门不知为何居然无风自动,吱纽一声,慢慢打了开。
仙童见状转过身来,待望向身后四人居然多出了一个道士,心中似有不快。但也终究没说什么,向门内摊了摊手道
“请。”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竟是僵直的伫立在那木门之前,没一个人敢先踏出一步。
如此僵持了许久,道又是那侠客,沉了沉心思,整理了一下方才因打斗有些凌乱的衣衫,第一个走了进去。贤达、子奉、与那郎中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跟那侠客行了进去。道士沉凝了片刻,也抢步而来,却不想被那道童拦了住。
“这位道友,这大门,你却进不得。你既来这不周山无所求,那么就请下山去吧”
道士见这道童拦了自己,而眼看一行人越走越远,顿时急了道
“我是无所求,只是陪友人而来。但我出尘散人闲云野鹤,游历人间,我若渡江河,你问我渡江为何,我道不为何,你却不能因此不叫贫道渡江,这不周山天地孕之,非你师傅独占,世人谁愿入之,皆可入之,莫非你师傅是那占山为王的土匪不成?”
闻言,那道童顿时秀眉一簇道
“你这道士,看上去却也是个斯文讲理之人,可这话却为何说的如此霸道无赖,这道观是我师尊闭关之处,我们不欢迎你,你又怎可擅闯别人的宅院?谁是土匪,你且说说?”
道童这一系话说罢,那道士顿时哑然,但就是杵在门前不愿离去。仿佛耍赖一般,那道童见了,更是大怒,正准备再冷言几句,却不想身后突然从门内灌出一股阴风,这阴风之中,竟夹杂了一老者话语,声色绵长,仿佛站在山间听到了回声一般。
“让他进罢!”
语毕,那道童急忙侧身行了一礼道
“是!”
说罢,不太甘心的为那道人让出了一条路来。道士一见道童让了开,顿时那一脸无赖的嬉笑又浮现出来,仿佛示威一般,摇着手中的酒葫芦悠哉悠哉的便进房去了。
进入屋内,只见是一个宽敞的祭台,祭台正***奉的乃是那道家的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玉清原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见到这三个老祖宗,道士也是徒然全身一颤,急忙寻了个铺垫跪倒三拜道
“三位老祖宗在上,方才小可不明所以,兀自擅闯,还请老祖宗莫怪。”
说罢,起身左右环视了一番,却哪里能见到方才入内的四人,道士不觉诧异,急忙运转江湖洞悉之法,静了静心神,这才听到自左边侧房似有传来一丝微弱的脚步之声,听那声音,至少也在数十米开外了。
道士起身后,急忙向那侧门追去,进入门中,突见这狭窄的侧门之后竟别有洞天,右手边墙上,赫然浮现一个丈渝高的山洞,那山洞边缘被四方的石块推切,看起来极为平整,上书三个大字:太极窟,那洞口直通地底,黑漆漆一片,想罢是通向了道观背后的深山之底,那洞口阴风阵阵,给这炎热的屋内凭填了几分清爽。道士来到洞口打量了一番,也没过多作想,大步便跨了下去。
洞中阴寒,贤达与子奉相互拉扯着,沿着湿滑的楼梯小心翼翼的下行,他们越往下走,那洞中便愈发阴暗潮湿,到最终,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全然是靠着小心的摸索,才不至被那台阶绊倒。
如此不知行了多久,众人突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侠客一惊,喝道
“是谁!”
声音在洞中仿佛发酵的美酒,悠然深邃,片刻之后,突闻身后一人道
“师兄,是我,诸位稍等一下。”
“你怎么来了?”
道士小心的追赶着,笑道
“来都来了,不瞅瞅这神仙岂不可惜,那神仙方才准了我,这便进来了。”
说罢,众人便继续向那山洞深处行去。如此又行了片刻,只觉周围空气已经阴寒如冰,直冻得众人浑身打颤。
“这神仙也真是奇怪,人家都说神仙是住山头的,可这九不见仙人却为何要闭关在这阴寒的地底呢?”
贤达抱着被冻得有些发僵的双臂,没好气的抱怨道。
“咦,到了!”
众人听闻行在当头的侠客一声大喝,顿时又惊又喜,急忙跟了上去,果然,路走到这里,台阶便到了尽头,触脚所在,皆是平地,但这地方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众人下来之后却哪敢乱走乱动?
就在众人到了洞底,黑暗之中显得不知所措时,耳边突闻呼的一声风响,旋即一团火球莫名自那洞中深处浮现,突然出现的光亮仿佛被长时间压抑的黑暗放大了一般,变得极为刺眼,直晃的众人急忙遮眼闪避,旋即只见那火球仿佛有灵性一般,不知被什么外力趋使,突然在洞中迅猛疾驰,绕了一圈,火球熄灭,洞中瞬时大亮,待众人慢慢适应了光明之后,这才发现这巨大的洞底,原来便是一个挖空的圆形太极,脚下的两个水潭,以及蜿蜒的一道水渠画出了这太极的模样,洞壁四角皆是火烛,此刻正摇曳着温暖的红光。
而那太极的正中,静静的放置着一张遮盖着半透明幔帐的道台,透过幽幽的烛火光芒,众人皆是看到了那幔帐中闪动着一个道人模样的黑影。他静静的坐在那道台之上,仿佛一尊屹立了千百之年的镇山之石一般,纹丝不动。
众人见状皆是动容,几个人纷纷情不自禁的向那道台就地而跪,却没人敢发出一丝响动出来。那道台中的黑影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却不知为何,带给了所有人一种难以言述的威压与庄严之感,仿佛那近在咫尺的道台,此刻却无比神圣,无比遥远……
死一般的寂静在这地底的太极洞中慢慢发酵着,直到过了许久,众人方才听到了一声悠然的老者话语,这声音在密闭的空间中被无限折叠拉长,听起来,道似几分浑浊的天雷之声。
“你们四人不远万里寻仙,又通过试炼,可谓心中至诚,就且报上名号,叫我也认识一下吧!”
话语结束,直到那回声也幽幽落闭,众人却也没有谁敢率先应话,只是跪付在地,偷悄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色来回暗示间,终于那侠客有些等不及了,悄声回道。
“仙人在上,老夫俗姓为恶,复名灭天,乃是江湖中人……”
这一席话一出,贤达子奉无不大惊
“灭恶天,原来这前辈便是世间大名鼎鼎的灭恶天?难怪武功如此了得,这么说来,那嘻皮笑脸的道士,难不成……难不成就是那江湖传言,出家了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分诧异,一分惊叹,与一分恐惧。旋即一齐将目光又投到了那道人身上,看来看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这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就是那曾经曾让朝廷恨之入骨,江湖人闻之色变的灭恶双煞之一,也就是那灭恶天的师弟……
果不其然,二人刚想到此处,却听那道人接着道
“仙人在上,贫道法号出尘散人,出世前的俗名叫灭恶地,我二人师出同门,他是我的师兄。”
待听闻这道士报完了名号,二人顿时惊诧的长大了嘴巴,原来,这灭恶双煞早已名震江湖,可谓世人皆知!
市井传言中,这师兄弟俩是生的是三头六臂,仿佛妖魔一般。当然,关于此二人的传言也同这不周山的传言一样,有许多版本,这些版本中,有的说他们俩是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也有的人说,这兄弟俩实际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的大侠。如今这一遭走来,贤达子奉道必然可以确定,这后一个版本显然是更为真实的了。
在这个版本中所描述的二人形象是这样的,据说此二人行走江湖数年,搅的江湖上血雨腥风,其武功之高强,手段是狠辣,实乃当世罕见,他们杀帮派恶人,杀朝廷狗官,皆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甚至有人夸张的说,如果被这二人盯上,那便同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除了名没有两样!
此二人杀人无数,其威势之大,到后来甚至触动了当今圣上。皇帝为此下了圣旨,不惜动用官府与江湖黑白两道之力合力诛杀此二人,然而多次围剿,却始终未能将其二人拿获,反倒是官府损兵折将,被这二人杀了个鸡飞狗跳,但是后来,这师兄弟二人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些隔阂,最终那师弟灭恶地突然人间蒸发,竟一时间全无了踪影,有人说他是被仇家暗算了,也有的人说他是出家了,如今看来,答案已然明了,但是这灭恶地为何出家,却是成了一个谜团!
“启禀仙人,小人名叫混心破,乃是一个江湖郎中。”
郎中报上名号之后,待见贤达与子奉皆是未从方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众人急忙将目光投了过来,二人这才方如梦初醒般怔了一怔。
“啊……仙人在上,小人名为子奉,是一个普通的儒生。”
“小人贤达,曾是朝廷户部尚书坐下的提举,不过……”
说罢贤达暗自无奈了摇了摇头,苦涩的道
“不过现在同我兄弟也一般无异了,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儒生罢了。”
众人介绍完,但听那幔中之人又道
“你们不远万里来寻仙,定有所求,那么便且说说,你们的愿望吧。”
闻言,侠客拱了拱手道
“老夫来此,的确是有一事求仙人。我早年同师弟一道,扶危济困,杀富济贫,我二人深信若想改变这畜生世界,便要用畜生的法门整治这个世界,我一生同恶搏斗,但到老了,却发现这世界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愈发不堪,持强凌弱之人,杀了一个又生出百个,虚伪无德之徒,灭了一个又多了一双。如今面对此般无力之境,老夫深感绝望,故此我想问问仙人,到底如何才能杀光这世上该死之人?”
侠客说罢,郎中栖身而出道
“小人乃是一方普通的郎中,我一生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救得人多,本也心生宽慰,但这世间却终究有太多不治之症,我看多了生死,眼见那许多身患恶疾之人身受身心苦楚,我却无能为力。实则叫我心中愧疚,我每日夜不能寐,仿佛每天做梦都看到那些将死之人痛苦的面容,其家人悲痛欲绝的哭泣。我医死的人越多,这般愧疚便愈发折磨,那些噩梦中的哭喊,仿佛在叫我渐渐的认清一件事清,那便是这世上本无不治之症,之所以不治,终究还是因为我医术不精,倘若华佗在世,或许那些个死掉的人,便不会死了……故而,我千里寻仙,便也是所为如此,我听闻仙家医术有鬼使神功之奇,故而想拜仙师求医,修的那更为高明的仙家医术!这样一来,便可治愈更多疑难杂症,拯救更多患病之人!”
郎中道罢,贤达紧跟而上道
“仙人在上,本人本是上朝官员,毕生之志向便是能匡扶天下,叫百姓过上太平富足的日子,然而朝廷昏庸,迫害忠良,害的这天地下民不聊生,百姓疾苦,我见朝上贪腐成风,百姓食不果腹,心头便如刀绞般的痛,然而天下之大,我区区一个凡人,又能做些什么?我知仙人有好生之德,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故而我来寻仙人,以求仙人能给予我一个治世之法!”
三人说罢,洞窟中便陷入了沉寂,半晌之后,众人皆是鳄然的将目光望向了子奉。
贤达用肘子轻轻点了点他道
“贤弟,到你了,你道是讲啊!”
闻言子奉望着贤达笑了笑,转而回望道台道
“仙人……我的愿望……”
说罢,顿了一顿,旋即子奉神色有些黯然的接着道
“我的心愿……便是仙人能应了我兄弟的愿望便可,我自知命不久矣,而仙人是见不得求生之人,故此也便不做那些奢望了,既然我注定达不成自己的愿望,那便把我自己的这一份愿望,也给了我的兄弟吧!”
说罢,众人皆是大惊,贤达眉宇间顿时焦急起来,嗔道
“贤弟,你讲什么?”
然而子奉却是静静的望着他,一言不发,只是会心的笑着……笑着……
望着他的神情,那贤达仿佛一时间有泪在眼眶打转,但还是强行咽了下去道
“仙人,我贤弟被病痛痛糊涂了,他来求仙人是为了……”
说罢,子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大哥,不必说了,如今你的愿望,便是我最想要的愿望。”
二人在这昏暗的洞中相视无语,仿佛那对视的眼神中,竟一时间道出了千言万语一般,众人见状,皆是动容。
漆黑的洞中,又传来了那九不见真人混若钟鸣的话语
“那这位不请自来的道友呢?”
闻言,那道士颇显诧异,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什么?我吗?”
“正是!”
闻言,那道人哈哈一笑道
“说句实话,贫道上山之前,还真的并未打算求您个什么事情,我如今闲云野鹤,无拘无束,心中自然超脱的很。但是待我上的山来,见到方才那下四不见之后……”
说罢,那道士顿了一顿,脸色中闪动着一丝狡狯接着道
“道还真觉得您是个无法想象的世外高人,旋即心中钦佩,便想上来看看仙人的尊荣。而且……我还真觉得,或许这世人心头,都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可能我即便洒脱超尘,也不例外呢。正如这仙童方才唱道,道可道,非常道也,九所不遇,九所不喻也,我身为道家弟子,自然深知此道,故而,我来此的愿望,便是能走这一遭,见识一下仙人之后的手段!”
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而众人却感觉这道士这话讲的多少有些不知所云,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许此下这昏暗的洞中,也就只有那老神仙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道士说罢,九不见真人道
“好吧,你们五个人的愿望我都明白了。不过,你们若想让我了却了心愿,却还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才行。九灵!”
老神仙呼喝了一声之后,便见一个道童从他身后行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盏茶碟,其上放置着五个茶杯。
道童端着那五个茶杯来到众人面前,众人一看,居然便是那方才上山见到的道童,这道童身影着实诡异,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来到的这洞底,居然众人皆没有察觉。然而待他们五个看到那茶碟上的五个茶杯之后,竟是更为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那老神仙此刻突然递茶而来,却又是为的哪般。
灭恶天眉宇凝重,盯着那茶杯闷声不解的问道
“仙人这是何意?此物又是何物?”
闻言,只听那道台中人悠然的回了一句,这话中二字,听起来竟夹杂着几丝冰寒
“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