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青轻轻地点点头,随即缓缓道:“暂时来看,夜狼王的确没死,不知道当时他的魂魄怎么从陛下手里逃脱并附身在你身上的,现在看来,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的魂魄虽然还算完整,可毕竟受到重创,昨夜我与他交过手,他仿佛是凭着本能行事,也就是说,目前夜狼王魂魄还在沉睡……”
“不过随着他逐渐吸收元气,你越强大,他就苏醒的越快,所以……”
“所以我就安安静静地等夜狼王醒来杀我是吗?”陆白面无表情轻轻地说道。
“不,”诸青摇摇头,看了眼陆白眉间郁结的表情渐渐浮现,缓缓道:“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他最终还是会苏醒的,与其这样,不如拼一把,怎么样,与半只脚踏进天人境的强者来一场生死的对决,有没有兴趣……本来大人吩咐我把你送来春秋学院找书里记载的解决方法,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你这并不是病,不如你就留在这修行……虽然我不知道你没有筋脉是怎么修行的,但九院习对这方面有兴趣,你可以尝试……”
“喂,臭小子,我承认我对他身体的特殊感兴趣,不过那可不代表我就可以教他修行……”九院习有些不满地冷哼道。
“我来教他。”一旁安静的洛依突然出声道。
诸青眉头一挑,转过头看着洛依,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目光迅速移开。
看着三人盯着自己,陆白心里涌过莫名的暖流,轻笑道:“三年前的一天我突然开始忘记以前的事,忘记小时候经常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究竟是圆的还是方的,忘记父母为什么要离开我……随后我便没有了夜晚,三年来我无数次想着自杀,所幸我很怕死,更害怕自杀时的痛苦,所以我一直很坚强的活着……”
陆白看着眼前的三人,从床上慢慢起身,对三人郑重地行了晚辈礼,动作稍大牵扯到胸前的伤口,陆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认真道:“我愿意并且非常乐意尝试挑战。”
九院习看着陆白认真的神情有些不忍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等于自杀!”
“可毕竟还有一丝机会不是吗,哪怕是死,蝼蚁般死去还是绚烂中死去,我更愿意选择后者,何况……”陆白看着九院习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死。”
九院习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陆白会这么说,叹了口气说道:“有点骨气,不负诸青这小子给你服用了一颗小还丹,你先养伤,伤养好了到我这来,配合我研究……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教你两招,如何?”
陆白一听连忙再次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
………
也许是小还丹的药效惊人,不过数日,陆白胸口险些刺破心脏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这几日养伤陆白也没闲着,在学院里到处闲逛。昔日天下盛名的天下书院已经远去,如今一个规模小了很多的春秋学院早已看不到丝毫辉煌的影子。
学院广场中央竖着当今陛下幽后娘娘的石像,就像当年楚王陛下的石像立在巴山圣道院门前一样。
这是一种信仰,天下人对实力的信仰。
此时陆白正站在石像前静对着石像发呆,不远处一处屋顶一道身影正垂手对着正前方的女子,垂着手的正是诸青,他此时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衣,姣好的面容透着一丝成熟的韵味,她正静静地看着远方石像前那个少年,冷冷说道:“这么说,这陆白并不是院长大人的弟子,只是来学院治病的?”
诸青点点头道:“不错,他在大人门前堵了近一个月,最后大人无奈出手却发现治不了他的病,大人是个不服输的人,便吩咐我带他来学院,看看万卷藏书里有没有答案……”
女子没有出言深问,这件事早在几日前那名少年来到学院时她便知道了,她甚至知道那名少年曾经参加学院入试失败的事情。
可她还是来了,既然她来了,便不会准备白跑一趟。所以她眉头一皱,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于是她转过头看着这名天下声名极高却又很怪的男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问,这名少年真的和院长大人没有丝毫关系,包括你在内也没任何瓜葛?”
诸青脸皮一抖,盯着她好看的眉眼认真道:“没有,这名少年只是一个意外,大人如今已经打算在南山坊长住,无意于朝堂。不过显然朝堂有人不相信,并派人出手试探……”
诸青吐出一口气继续道:“出手的是东海的路数,他说是高大人派他来的,我不知道他是否说谎,不过有一点确定无疑,他曾经是学院的人……以你的手段,排查出幕后主使是谁应该不难吧?”
女子盯着诸青好一会,许久才若有深意地说:“十三年了,陛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女子回过头看了眼远处的那名少年,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建筑群中。
诸青愣在原地许久,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朝着陆白走去。
屋顶上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她看着石像前的两道身影,若有所思。
………
“在想什么?”
陆白从沉思中抬头,发现说话的是诸青,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没什么好想的,不过是偷闲看看风景罢了。”
“风景?”
诸青摆摆手示意陆白不用行礼,伸头到处找陆白所说的风景。
“是啊,”陆白微微一笑,手指往前伸了伸,道:“难道你没发现幽后娘娘很美么?”
诸青转头看了眼石像,浑身一震,随后像看怪物般看着陆白。
世人都知道陛下很美,但不代表世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讨论,何况是在学院陛下的石像前。
诸青想了想,发现自己记忆里见到陛下的情景,印象最深刻的是陛下那一身鲜艳如血的红衣。
天下没有几个人会在陛下面前的时候,心里考虑的是陛下到底有多美,更多的人是低着头心怀敬畏地盯着陛下那双毫无瑕疵的脚。
想到这,诸青对这个天真的少年很是无语。
“你的思维真的很特别……不过,你就不替你的生死考虑考虑吗,特意跑这边就是为了看陛下……的风景?”
………
学院并不大,光是广场就占据了整个学院的四分之一。剩下的建筑围着广场零零散散地散落着,交错纵横的小道、郁郁葱葱的树木给学院增添了一丝韵味。
这些零散的建筑中有一座风格明显不同的建筑。有着高出周围建筑一半的高度,圆圆的房顶泛着近乎血色的橘红,这是院长大人曾经呆的地方。
不过自从一年前院长大人进入南山坊,陛下便吩咐将房顶及墙壁粉刷成红色,于是这里成为陛下住所之一。
这番举动当时让朝堂氛围一阵绷紧,谁都知道陛下这么做很可能触动院长大人的底线。
可谁知道,远在南山坊的院长大人却出乎意料的沉默。沉默换来的是陛下更加不考虑后果的举动。
这一年里,学院多了许多新面孔。
而这些新面孔中最特殊的一个,便是之前让诸青很是无奈的女人,刑律司司首风雪连城。
准确来说,风雪连城并不算新面孔,十三年前,当时就已经是学院学员的风雪连城和其他六人带着无数热血之士出红墙,试图夺回巴山圣地。只是那一场不自量力的挣扎后,有的人选择留下,有的人选择离开。
而她,便是离开中最有实力最有野心的一人,她去了刑律司,并在十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往上爬。
为此她牺牲了太多。
不过她不在乎。
这就是风雪连城,如今陛下手中最大的棋子。
此时在这个无比鲜艳的橘红色建筑里,风雪连城把她高傲的头颅深深低下,在她面前不远处,便是天下唯一能够让她主动低头的女人——巴楚当今陛下,幽后娘娘。
“……院长大人看似真的老了,当时我就停留在他房间外面,距离不过十米,他竟然毫无察觉。另外,我停留了三天,三天里院长大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浇花……”
风雪连城低着头把自己的见闻小心翼翼地说出来,在她前方,那个陆白口中很美的女人,一身红衣正坐在椅子上随手摆弄着盛满佳酿的酒杯。
听风雪连城说完,她歪了歪头,思索一会,语气清冷道:“恩……那名少年呢?”
“那名少年确实是来治病的,并不是院长大人的弟子,不过……”
风雪连城停顿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道:“诸青似乎在说谎……我感觉到他应该有什么隐瞒……另外南山坊刚调来一个人,似乎叫刑祐枫,人不错,我想磨练磨练……”
说到这里,风雪连城悄悄抬头看了看那一身红衣,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便低下头继续说道:“关于诸青遇刺这件事,已经有些头绪,的确是朝堂上某位大人心思拿捏的不准,陛下您看……”
“你自己拿主意吧……”
“是!”
风雪连城松了口气缓缓地退出去,离开时她回头望了眼房间,红衣女子依旧在摆弄着酒杯,一旁阴暗的角落里隐约还有个人影,腰间挂着一把断了刃的破刀……
………
学院广场石像旁,陆白看着三三两两路过的学员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对着一旁发呆的诸青说道:“真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