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康虽然粗鲁,此时也知道自己搞错了,不由挠挠头,向石榴道歉。
石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继续追问那个男人。
但那个男人十分虚弱,只睁开眼睛,望了石榴一眼,很慢,很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石榴满怀期待能从陌生人嘴里听到爹爹的消息,没料到那人只说了一个字,喉咙里突然咕噜咕噜响,紧接着一阵粗重急促的喘气。
他双手乱抓,一只手伸向石榴,一只手扣住胸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又是一阵咕噜咕噜喘气,死了。
石榴欲哭无泪,怔怔望着他。
眼前这个陌生人,不是自己爹,但见过他,现在爹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若不是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去,她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担心那个经常醉酒闹事打骂娘亲的酒鬼。
而他临死前说的那个字,像一个站字,又像一个簪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哎,一个人穿多少食多少,真的毫厘不差!”倪大康将她拉开,提起旁边一床破旧的被子,要将那男人盖起来。
林侍卫突然出手,制止倪大康,自己却在那男人怀里掏摸。
石榴惊诧地看着这一切,倪大康也急了,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敢抢!”
林侍卫回头向石榴伸出左手,手心里是一只绣花小布囊。
石榴颤抖着,打开布囊,里面是一只黄褐色的小木盒,十分简朴。
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支十分逼真的蔷薇簪子,每一片蔷薇花瓣都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花心的黄色花蕊则是极细极细的金丝。
“簪!他临死前说的是这支簪!”倪大康叫道。
石榴紧紧捏着这支簪子,泪涌如泉。
她当然认识这支簪。
昔日爹爹为了喝酒,不仅花光家里的钱,还将娘亲仅有的首饰一件一件当了,说是当,哪里有钱去赎回过?
那支红宝石蔷薇簪,是娘最珍视的,家里好几次差点过不下去了,娘不知从哪里拿出那支蔷薇簪,看了又看,始终还是将簪子藏好,最后——
最后那支簪子还是给爹抢走了,娘浑身伤痕,哭得差点昏过去。
记得当时自己安慰娘说,等将来有了钱,一定给娘买十支一模一样的红宝石蔷薇簪。
“那支蔷薇簪——”娘当时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支簪子的样式,石榴还记得清清楚楚,进王府后,每逢想起娘亲,都悔恨自己永远不可能给娘亲打造一模一样的簪子了。
而现在,这支红宝石蔷薇簪居然在一个陌生人手里出现了!眼前这个人,究竟从哪里寻回这支簪?
林侍卫看出了异样,替石榴盘问,问两人如何相识,倪大康如何知道石榴在王府的。
倪大康只说自己一向仗义,晨起遇上这个男人昏倒街头,可怜他孤苦无依,便送他去看大夫,大夫说他病得太重,已药石无效,自己才接他回家里来。
问他是谁,他头脑不清,口齿也模糊,翻来覆去,隐约提到青石桥石富贵,又提到石榴、叠翠楼。
自己跑去叠翠楼找老鸨,老鸨说那孩子送到王府去了,自己才找到王府的,却没有想过他是冒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