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树掏鸟蛋，下河抓鱼虾，采花吸花蜜，拔草吮草根，在田埂边挖小螃蟹，在浅草池边钓青蛙，在坑渠里捉泥鳅，在成熟的稻穗上翻禾虾，在蛀洞的竹节中剖竹蛹……石榴一边说一边回忆，忽然发觉，自己以前的玩，几乎都跟找吃的联系在一起。爹一年到头穿村走巷卖杂货挣来的钱，大多换了酒，娘十指翻针线，没日没夜，不过稍作弥补，一家人的日子总过得紧巴巴的。馋嘴的她，从小学会跟男孩子们一起找各种吃的。
洛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偶尔拉过她的手问两句，脸上浮起淡淡的红影。侍女们见她有兴致，也有精神，渐渐放下心来，对石榴孩子气的话题却不怎么感兴趣，有的倚门低声闲聊，有的随手拿起针线绣帕子，还有的在打盹。
洛夫人精神渐渐弱了，眼皮渐渐合上，却还拉着石榴的手不放，头也依靠在石榴的肩膀上。石榴怕惊动了她，不敢松手，也不敢稍动。洛夫人却忽然睁眼笑了：“以为我睡着了？继续说吧，我听着怪有意思的。”
石榴便继续说下去，竭力想些特别的事情，比如正月十五闹花灯，五月初五赛龙舟，又兼提到正月的草糕五月的粽子。她见识小，以为这些风物都是自己村里头特有的，旁边的侍女不觉意听了，暗暗发笑。
洛夫人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忽然用蚊子似的声音在她耳边细细说道：“石榴，你悄悄听我说，不要回答，不要惊动旁人。”
石榴吓一跳，连忙扫了一下房间内其他人，见侍女们并没有留意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却暗暗奇怪，洛夫人为何要这样神秘兮兮地跟自己说话。
“我以前也是乡下人。”
原来这样。石榴原来僵硬的身子瞬间松弛下来。
“我从小也喜欢吃乱七八糟的小吃。可王府中规矩大，我想再吃点花花草草也不行。”
石榴恍然大悟。她说得那样可怜，仿佛一个乞食的小乞儿似的，让人不由得想立刻伸手相帮。
在洛夫人的低语指引下，石榴起身离去，找到小楼旁边小花园里一只葫芦状的金鱼池，猫在池边船头状的台阶下，拔了两根细长柔韧的红茎碧草，卷成小小的一团，藏在手心里。
“石榴，你在这里干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严厉的声音，石榴做贼心虚，不由一阵恐慌，一时又想不出什么理由，迟迟不敢转过身子面对琳慧。
琳慧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紧紧盯着她，问：“你刚才拔了这里的草？”
“我——”石榴心里害怕，想要否认，又不敢否认。
琳慧不管她，直接去掰她紧紧攥住的右手：“把草给我！”
她怎么知道自己拔草了？难道刚才她一直尾随着自己？石榴虽然害怕，还是怕让洛夫人失望，在琳慧手里挣扎着，将右手往身后收藏，竭力要保护洛夫人想吃的草。
“石榴！”琳慧急了，“你知道你手里的是什么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