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韩退之睡梦之中咳嗽非常厉害,一阵一阵被咳醒。今早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似乎真的生病了。口干舌燥,说话一点也没劲。韩湘进来的问安的时候,他张了几次嘴巴,声音都停留在喉咙里,几乎没发出声来。这可把韩湘吓了一跳:“二爷,你是生病了吗?”
“嗯,嗯!”在喉咙里艰难地咳了好几声,才答道,“应该是受凉了,不打紧。”
“让我看看。”韩湘拉住二爷的手,感觉到一阵火烫,“您是发热了!”韩湘又是忙着去烧水,还问主人找了生姜和其他药材。忙活了半天,才算把他的外火压了下去。但是,咳嗽却止不住,韩退之不停地咳,咳得肚子都痛了。
两个官差也进到屋里看望,见韩退之是病得不轻,真的不知怎么办。因为按照规定,今天还是得继续赶路,而且要到下面的几个驿站去签到。
两个官差出去给坐骑喂草料去了。韩湘关上门,要二爷坐在床上,运功帮他调理。没多时,韩退之的身体里隐隐散发出一股白烟,烟气散尽之后,感到五脏六腑顿时轻松了许多。韩湘收回双手,气还丹田,结束了运功。“这下应该会舒服一些了吧?”
“是啊,轻松好多了!”
“我已运功驱除了您体内的寒邪之气,多穿一点衣物,就无大碍了。”
“湘儿,看来你还真学了不少东西啊,会内家功法了?这可不简单。”
“想那陈怡华教了我一些具体的练功之法,我修炼了一段时间,老是不顺畅,后来被李凝李居士知道了,不但没怪他,还亲自给我指导,我要拜他为师,他却怎么也不肯,只是说如果练功过程中遇到什么疑问,尽管问他便是。”
“人家也是怕你自由散漫惯了,拜他为师后也很难遵从师门规矩!”韩退之笑了起来,精神明显好很多。“湘儿,我们还是准备上路,你就随着我一同前往岭南吧。”
“二爷,要不要恳请这两位官差通融通融,就休息一天,让您恢复恢复?”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要让人家为难,这每天得到若干个驿站签到呢,在此休息必然耽误行程,会受到处罚的。”
“朝廷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如此严苛的贬谪制度将害苦多少人啊!”
他们一行四人,谢过主人的留宿,上马挥鞭,继续出发。
路途之中,韩湘告诉二爷,他自己已经正式辞去大理寺丞的职务,一心随同二爷去潮阳;而二爷的其他家人,则由韩湘的弟弟韩滂照料,随后跟来。韩愈知道这侄孙虽然不求上进,但很有孝心,安排也比较稳妥,就没有责怪于他。
韩愈还是对朝廷和皇上的处置比较失望,一路心情都不太好,郁郁苦闷,自比沦落天涯之人。在邓州河曲驿吃饭的时候,他百感交集,挥毫疾书,写下了凄苦的诗句:
晨及曲河驿,凄然自伤情。群乌巢庭树,乳燕飞檐楹。
而我抱重罪,孑孑万里程。亲戚顿乖角,图史弃纵横。
下负朋义重,上孤朝命荣。杀身谅无补,何用答生成。
韩湘则一路想方设法开解和安慰他,尽力抚平他心中的忧伤。
“二爷,我给您讲个笑话吧。”途中打尖休息的时候,韩湘说道。
“你还会说笑话吗?”韩愈随口打趣他。
“您还别说,最近听说一个城市出了大事。”韩湘故意卖关子。
“哦?什么大事?”
“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很懒,喜欢养马,用来驮东西、代步。但是,这些马呢越来越多,整个城市都成了马匹的乐园——你想象一下,只要是马吃的东西都逐渐变得稀缺了,草料贵得离谱,最后官府统一供应,成立了很多‘加草站’,垄断价格,今天的草料三钱银子一斤,明天可能就是一两银子;只要是有空地的地方都站满了马匹,连行人走路都困难,无论是官府,还是民房,都想方设法在楼下专门设置‘马房’,论时来关马,一刻钟以上就收费三钱银子以上;这不,道路上都被马匹拥堵了,骑马不如走路快,坐车不如遛狗快;想不到吧,马儿的呼吸都成了跟市民抢空气了,导致空气质量迅速下降,官府就成立专门机构检测马匹的呼吸,呼吸不合格的不准上路;更要命的是,大家都知道,这马儿都喜欢放屁,如此之多的马儿拥挤在城市里,放屁声简直是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变成打雷一般的轰鸣,噪音的可怕不言而喻,而且这臭屁严重污染了空气,人们逐渐都不敢出门,真要出门的话,只得戴着口罩!”
韩湘的话还没说完,韩愈和旁边的两个官差吴强、马贵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过了黄河,再过了长江,春天就姗姗而来了。黄河以北此时应该还是水瘦山寒,而长江以南已是春暖花开。江南大地一派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景象。大家的心情也随着好转,行程也加快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本是故友孟郊科举高中时的得意之作,哪想,如今左迁岭南,经过这春天之江南,也有那么一丝“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错觉,但长安之花却是看不到了……
皇帝数十日闭关,拜佛、炼丹,希望求得长生不老。偌大的内宫禁苑,设置了临时的佛堂,建起了高大的炼丹炉。这段日子里,和尚、方士成了宪宗皇帝最信任、最倚重的力量。
陈弘志实际上把持了朝政,开始疯狂地卖官鬻爵、培植党羽,同时也注意拉拢另外一位很有实力的宦官王守澄。更重要的是,他抓住了郭贵妃的弱点:一直是皇上的嫡妻,但却未能册封为皇后,心里耿耿于怀。其子李恒立为太子也有八九年了,皇上依旧没有要册封她的意思。这日,陈弘志借口到郭贵妃寝宫请安,便闭门与郭贵妃厮混了一个多时辰。
“陈公公,哀家对你的服侍甚为满意,但哀家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
“贵妃娘娘有何疑问,尽管问就是,小的知无不言。”
“都说你们宫人,都已经处过宫刑,对女人不感兴趣。但哀家却发现你对女人也是很感兴趣,而且好像经验丰富呢?”
“贵妃娘娘见笑了。小人净身的时候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这男女之事。只是后来,在宫中经常看到皇上与嫔妃宫女们欢快,就有了一种隐隐的好奇和兴趣,老想尝试尝试。”
“那看来陈公公与不少宫女尝试过了?”
“小人不敢!”陈弘志立即否认,“除了与贵妃娘娘您有过亲密接触,小的还不曾……”
“也罢也罢,你那也只不过是隔靴搔痒,并无大碍。”郭贵妃反而安慰道,“只是,这皇上实在可气,前些年就在本宫的小室内临幸了我的宫女郑氏,还让她生下一个杂种。这么多年也无意册封我为皇后,真是让人不甘心呐!”
“贵妃难道想?”陈弘志忽闪着眼睛,征求郭贵妃的意见,“看这皇上,整日沉迷拜佛炼丹,心中已经没了天下、没了我等,朝纲日益混乱,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家不家,哎,大唐盛世和他早年开创的局面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
“哎,我们这些臣民,又能如何呢?”陈弘志故意装作一无所能的样子。
想这郭贵妃也是名臣名将之后,实为郭子仪的孙女,当然并非泛泛之辈,对目前这朝局是了然于胸。
“前些日子,韩侍郎上疏阻止他迎奉佛骨,他竟然要将这等敢于忠言直谏的臣下凌迟处死,幸好还有一群明辨是非的朝臣,否则,就更陷朝廷于不义了!”
“贵妃娘娘说的是!如果浮屠、和尚就能救国,还要那么多文人武将何用?”
“所以,哀家对皇上已是非常失望,如果能……”郭贵妃欲言又止。
“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小的当万死不辞!”陈弘志是何等机灵,立即就从郭贵妃的眼神和言语之中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那好,哀家就说了,陈公公你可要千万保密,尽力去促成,事成之后,本宫绝不会亏待于你!”郭贵妃下定了决心,“我是想,如果能让太子早日继位,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和宽阔心胸,我大唐当是另外一番气象!”
“哦,小的明白了,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太子早登大宝,小的甘愿为江山社稷和贵妃娘娘您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