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和桓若卿站在路当中,沈夕正要去拉桓若卿,那当先一人见道上有人阻挡,挥鞭甩落。沈夕暗叫:“坏了,她正在气头上,你不是找死吗?”果不其然,桓若卿前踏一步,左手拿住皮鞭往回挣夺,哗啦一声,把马上人拽滚下来,恰好掉进泥坑。后面三人闻声赶到,跳下来围住桓若卿。一个带眼罩的人瞧桓若卿有些本事,不敢妄加得罪,说道:“什么路子,我们是官差,你要妨碍官爷们办事吗?”
桓若卿理也不理他,皮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匹吃痛,撒蹄跑远。眼罩男微怒道:“姑娘是识大体之人,怎如此不知好歹?”桓若卿道:“滚!”这时先前那人从坑中爬起,满身脏泥,抽刀猛朝桓若卿招呼。眼罩男架出一刀,把那人挡退,说道:“钱大人吩咐,不可造次。”那人怒气冲胸,不敢违抗眼罩男命令,刀在地上东一刀西一刀猛砍猛舞。
眼罩男转向桓若卿道:“官爷们还有要事,此后莫再让我等碰上,否则必不客气。”骑上马背,率先离开。另外两人也纷纷上马,前后走了。摔入泥坑的那人无马可骑,恶狠狠瞪了桓若卿一眼,道:“回来再收拾你。”张开双手叫喊前面两人停马,那两人充耳不闻,只得奋起直追。
沈夕猛然想起此道后方正是通向老农居处,这些人前去,必会发现那十七户人家,对桓若卿道:“拦住他们!”桓若卿道:“要拦你拦,我可不管。”沈夕道:“那你在这里等我。”轻功一跃,几步赶上最后一人,戳指点倒。又往前奔行一阵,及上两个骑马官兵,呼呼两掌,却是拍在马背上。马匹当场翻倒,两个官兵拔刀跳起,喝道:“野小子找死!”一刀砍向沈夕右脖,一刀砍他下盘。沈夕见这两刀都是寻常招式,自不在意,夺刀点穴,一气呵成。正要再追,一道倩影从他身旁掠过,眨眼间消失在远处。
沈夕呆了呆,喃喃道:“她不是不管吗?”
没有半刻工夫,桓若卿折了回来,手中提着那眼罩男,扔到沈夕跟前道:“怎么着,是杀是剐?”沈夕赞道:“还是你轻功好,换做我可未必能追上。”桓若卿道:“少废话,到底怎么处置?”沈夕嗯了一声道:“这些家伙不是好人,把他们带走吧。”桓若卿道:“带脏东西作甚,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累呢。”
眼罩男被桓若卿点中穴道,嘴巴尚能说话,大怒道:“尔等竟敢袭官,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哎呦!”被桓若卿掴了一掌,脸颊高高肿起。沈夕见他呲目欲裂,恨不得将两人吃掉,担心道:“这人官好像不小,他要回去带更多兵来,村人更不能保,你有好办法吗?”
桓若卿道:“这还不简单。”抽出眼罩兵长刀,作势就砍。沈夕忙道:“等等,未必要杀人。”桓若卿冷冷道:“你可真婆婆妈妈,比女人还女人。”平转刀身,猛拍在眼罩男身上,眼罩男哼也没哼便昏死过去。桓若卿道:“就算醒来也不能动了,由他自生自灭吧。”挥手一扬,眼罩男骨碌碌摔下山坡去。
沈夕也想到了好主意,自己不愿杀人,点破他们哑穴让他们永远不能说话不就行了?当即来到那俩官兵跟前,一指一个,把两人哑穴尽皆点破,也扔到山坡里。沈夕道:“还剩一个。”桓若卿道:“是得罪我的那人?哼,不必找了,他双腿已断,怕是活不到明日。”沈夕点点头,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老伯他们躲藏的地方,也算暗中帮了他们,尽了情义。拿官兵出了口气,桓若卿心情转好,夺了官兵马匹,两人共骑离开。
盘走半日,回到开盈府。沈夕远远望着岳山,感慨良多。桓若卿道:“还回去吗?”沈夕道:“有叶城主那番话,想必郑天冲再不会与岳山作对,我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我想见爹爹他们。”桓若卿道:“我也想了,回去后我倒要问问姑姑,黑水章究竟是什么秘籍,让迟老儿如此若痴若狂。你基本功扎得实,姑姑传你两招,咱们好好打过。”沈夕笑道:“再怎么练,我也打不过你。”
没有迟远心追赶,两人自是逍遥快活,在江南玩了些许日,顺河西上。这一日路过东海西郡沙河县,桓若卿身上宝坠已然换光,再无东西可换,心起一意,道:“你不是恨官府么,咱们偷官家银两去。”
沈夕陪王天宝偷过财物,也不再有斥心,遂道:“好,那得等到晚上,别让人家发现。”桓若卿道:“看你正正经经,鬼主意比谁都多。”两人入了县城,盘桓半日,终于等到夜幕降临,来到县衙门。正要翻墙而入,陡听细风侵耳,桓若卿按住沈夕道:“里面有人。”
等候半晌,再无其他动静。沈夕悄悄攀上墙头,忽然啊的一叫,倒摔下来。桓若卿心道:“是个高手!”忙拉沈夕跃后。往墙头上瞧去,哪有任何人身影。正疑虑间,忽听背后一人道:“两个娃子也学会偷东西了。”
桓若卿急忙转身,仍没看到人,这时沈夕喊了声道长,一个苍发道士蹲在沈夕跟前,笑吟吟的看着他,正是王天宝。桓若卿到岳山找沈夕时见过此人,还和他起过口角,知道他功夫了得,没想到竟高到如此境地,连续两次躲过自己寻顾,暗暗惊佩。
王天宝从背后提出一包事物,掏出两锭银子递给沈夕道:“这个东西多了不好,少了也不行,拿去,拿去。”沈夕一摇头道:“我不要。”王天宝道:“真的不要?”嘴上这么说,还是把银子收回去。这时桓若卿大步走来,夹手夺过银子道:“傻瓜,干嘛不要,人家白给你的,岂有不要之理?”
王天宝白了桓若卿一眼道:“沈夕嫌我偷的银子臭,你不嫌臭么?”桓若卿道:“到你手里就变香了,被人看到,就说是从你那拿的,追究不到我们身上。”王天宝道:“不愧是桓烟的侄女,好个伶牙俐齿。”桓若卿诧异道:“你认得我姑姑?”王天宝道:“莫说你姑姑,嘿嘿,就连你爹爹我都认得,当年西域第一风流人物桓天云,何等英俊潇洒,只可惜死在了女人肚皮上。佛法言,欲乃人之天性,和这银子一样,少之不得,贪恋沉溺那就会永堕地狱了。”
桓若卿脸上苍白,怒色道:“你敢责辱我爹爹?”王天宝道:“怎么辱不得,桓烟没跟你提起他的事迹吧,毕竟不太光彩,说了反而让你蒙羞。这招是空绝掌,你使的不对,桓烟使来可比你威力大得多,老夫就不敢硬接。”桓若卿气极,侧腕朝对方抓去,这招名为掌法,其内倚重的却是指力,四指微弯,拇指旁扣,形姿端的美妙绝伦,宛如取梅之势。王天宝道袖轻拂便把这掌化解掉,举手间简易之极,气息不乱,说话也未停顿半分。
桓若卿被他叫破招数,微微一呆。王天宝道:“你爹爹不咋地,你姑姑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你该多向你姑姑学,这样才讨人喜欢。”
沈夕见他俩一言不合争斗起来,刚想上去分解,桓若卿蓦地站在当地,怔怔出神。沈夕道:“道长没有恶意,你别入心。”桓若卿喃喃道:“我爹爹真是…那么死的?”王天宝道:“老夫器重豪杰侠士,却也从不毁辱他人名声。你爹爹名字和我同有一个天字,把酒相交,是他亲口说的。老夫也曾劝过他节欲,人家不听,那也没办法的。”
桓若卿从未听姑姑提过爹娘之事,此刻听来,思潮起伏,久久不平。王天宝朝桓若卿打量,捻须道:“果然像桓天云,像极了,只有他才能生出你这样娇滴滴的俊女儿…喂,你脸怎么了?”
桓若卿忙遮脸侧开头去,道:“别看!”沈夕精神一震,拉住王天宝道:“道长,师姐脸被毒物抓伤,你快帮帮她。”王天宝道:“故人之女,理应帮得。”向桓若卿道:“丫头,到我这来。”桓若卿很不情愿,一想这人修为极高,定有办法医好自己的容貌,迟疑了下,款步走近屈下身子。
王天宝在她脸上浮滑一阵,皱眉沉思。沈夕轻声问道:“道长,怎么样?”王天宝不答。桓若卿霍地起身道:“他有什么办法,我去求姑姑。”王天宝道:“时日太久,老夫确实无法医治,桓烟本事很高,以我对她的了解,想必也没那等回天之力,治不得,治不得…”
桓若卿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爹爹行为不端,我容貌毁了又算得了什么!”王天宝道:“丫头别急,世上有一人或许能医好你的脸伤…”桓若卿沈夕齐声问道:“是谁?”王天宝道:“北极太渊阁阁主,白随风。”沈夕惊道:“白随风!”桓若卿道:“是那臭脸剑客!我的脸就是被他徒子徒孙用怪物咬伤,要我求他,绝无可能!”
王天宝顿时愕然,天下竟有如此巧事,伤人之凶反是救治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沈夕道:“道长,你都不行,白随风又有何本事?”王天宝叹声道:“他本事可大了去了。我跟你说过,世上只有五人修为达到大神通境界,白随风就是其中之一。老夫的神通领域是一把真气剑,真气凝于三界,所以人送外号‘天剑’,他的领域便是‘天眼’,能够看清一切,能够预知未来。他看了你的伤,必能知晓医理之法,如今却…哎!”摇头苦笑。
沈夕道:“既是仇人,那便罢了,我和若卿另寻他计。”桓若卿在他肩膀上一按,坐在他身边道:“道长都说只有那姓白的剑客有办法,还寻什么寻。”王天宝奇道:“咦?你这娃娃心态倒好,老夫还以为你会哭个死去活来呢!”桓若卿啐道:“有你这老妖怪在,想哭也得等你走了。”王天宝道:“即是这样,我就走啦。”起身作势离开。桓若卿忙喊住他道:“道长,我…我说着玩呢。”
王天宝笑呵呵折回,扶起沈夕桓若卿,指着桓若卿道:“你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吧,又是老妖怪又是道长的,没半点礼数!不过从你嘴里听来,这‘道长’二字还不如‘老妖怪’来的亲切。”
桓若卿心想:“世上竟有如此怪人,喜欢人家叫自己老妖怪。”又想他和沈夕半师半友,老妖怪再不能叫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王天宝哈哈一笑道:“你前后转变如此之快,一定有什么话要讲,快说。”桓若卿道:“道长果真神察,你提到天下有五位大神通境界之人,都是谁呀?”王天宝道:“其实你想问有没有你姑姑是不是?老夫开口闭口不离她,桓烟自然列在其中,老夫也是其中之一,还有和老夫齐名的天脉城城主叶知秋,人称秋刀,我们合称便是秋刀天剑了。至于最后一位嘛,娃子,咱们现在站的地方可不利,找个清静之处,我慢慢讲给你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