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俱乐部的比武场里传出阵阵打斗的声音,一名中国武师正与一名日本武士在拳台上奋力的切磋。虽然是切磋,但身上却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赤手空拳,两人的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中国武师的嘴角处有血流出,日本武士的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此时,两人正慢慢迈着步子,互相戒备,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两个人在拳台上转两圈,日本武士突然怪叫一声“呀!”,猛得挥拳击向中国武师的胸口,中国武师早有准备,突然一侧身,躲过这一群。日本武士一招未中,中国武师却借此机会却用肘部狠狠的击中了日本武士的胸口,日本武士当时就打的两脚腾空而起。就在日本武士飞起的那一刻,他灵活的伸出两脚,踹中了中国武师的腹部,两人同时后飞去,重重的摔在拳台上。然而两人都没哼一声,挣扎着爬了起来,准备再战。
这两哪里切磋,明明是生死之战。
在观众台上,坐着两个人。头发花白,戴着茶色眼镜,眼光锐利,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是周世商会的老板周天海,而他旁边穿着日本和服的男人日本空手道高手龟田一郎。他们的身后各站着一名保镖。整个比武场里,只有他们六个人。周天海与龟田一郎都没有说话,眼睛都盯着拳台。
龟田一郎端起桌子上茶杯,喝了一口,对周天海道:“周先生在上海圣名远播,手下的武师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真是让龟田惭愧。其实我这次来上海就是想的中国的武师切磋一下,同时也是为了中日友好……”
周天海听到“中日友好”两个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嘴角叼着的雪茄的烟灰掉到了地上。他转过头看着龟田,冷冷道:“中日友好,我看不见得吧。你们日本人在东北三省烧杀掳略,无恶不作,真真是丧尽天良!”
龟田听到了周天海的话,嘴角的微笑瞬间凝固,脸色有些尴尬,道:“周先生,您是一个商人,我只是一个武术的爱好者。至于周先生刚才所说的,都是两国政治上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周天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继续盯着拳台。
此时中国武师已经占了上风,拳脚相加,左右勾拳不停的打在日本武士的脸上,日本武士已经连防守的能力都没有了,任凭着拳头如冰雹般砸在脸上,脑子里嗡嗡直响,天旋地转,左右不分,只是最后一点的可怜的武士道精神使他没有倒在求饶。
现在胜负已经分出了,但比武依然没有结束。周天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龟田一郎显得有些不安,他此刻想冲上拳台打倒中国武师,可是他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就在此时,中国武师突然一个下勾拳打在日本武士的下巴上,日本武士嘴里喷出了鲜血,中国武师突然跳起,一脚踹在日本武士的胸前,日本武士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围栏上。中国武士大喊一声,“呀!”,抓住日本武士的双脚,向后一翻,“咕咚”一声,日本武士就扔到了拳台的下面。
周天海把雪茄掐灭在烟缸里,站起身来,道:“龟田先生,今天的比武我看就到此结束吧,如果哪天龟田先生的心情好,我们再打一场比赛,你看怎么样?”
龟田知道,周天海这是在嘲笑日本的空手道。但是台上的武士输了比赛,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尴尬一笑,道:“中国武术博大精深,但是我相信日本的空手道也不会如此不济,到时还请周先生不吝赐教。”
周天海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身后的保镖一起跟着离开。
龟田在周天海的背后道:“五千大洋明日我派人送到公馆去。”台上的日本武士重伤,已经被人抬走,中国武师也离开。龟田气败坏,用日语大声怪叫:“八嘎!”,突然站起身,猛得抽出身后武士身上的刀,用力向桌子上砍去,只听到“啪”的一声,刀身劈中了茶杯,茶杯竟然被生生的劈成两半,没有碎掉。刀法之快力量之强让他旁边的武士目瞪口呆,更让武士想不到的,过了大约几秒钟之后,桌子“哗啦”一声散掉,竟被劈成两半。
龟田把武士刀扔到地上,表情狰狞,凶残之极,道:“周天海,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和大日本帝国做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天海走出俱乐部,外面的阳光明媚,他回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不用想他都知道此时的龟田会是什么表情。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开来,停到周天海的身边。身边的保镖拉开车门,道:“海叔,我们是不是要回公馆?”
周天海点点头,道:“赵四,我听说龟田这个王八蛋是日本黑龙会的。他来到上海恐怕不只是为了切磋武术这么简单,回去之后,派人盯着他。”
赵四道:“我知道了,海叔,我来安排人手。”
上海滩青水码头已经聚集了很多苦力,他们穿着粗布衣服,甚至有的人只穿着麻袋片子在腰间。上海就是这样,富人夜夜笙歌,日日山珍,但穷人连普通的衣食住行都没有解决。虽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可是货场大门却依然紧紧的闭着,平时这个时候,苦力们已经满头大汗的干活了。
有人开始埋怨,道:“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还不开门,会不会今天码头没有货,不开门了吧。我一家老少还等着我吃饭呢?”
还有人道:“这样的时候又不是没发生过,再等等吧,也许货场一会儿就有船到了。到时候有活干人却走了。”
苦力们纷纷议论,但是谁也没有走。上海滩不止这一个码头,但是青水码头是最大一个,活也多,虽然他们在这里干活还要受到工头的剥削,但比其他的码头还是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苦力们不怕累,就怕挣得工钱少。
许天纵也站在人群里,但是他的穿着比较好一点儿,衣服上没有补丁,而且也干净,表情斯斯文文,看上去像是一个学生。他确实有点儿与众不同,但苦力们跟本不会理会这些。来码头做苦力,穿好穿坏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个钟头,阳光越来越强,照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还没有开始干活,人们已经是大汗淋漓。有不少苦力们悄无声息的离开,去了别的码头看看,也有人还留在码头,心里也很矛盾,如果在这里等,恐怕等到晚上货场也不会有人出来。如果不等,生怕船又到了,左右为难。
原来五六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二三十人。
许天纵望着紧紧关闭的货场大门,心中不勉有些感慨,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淡不上富足,但也算是衣食无忧。可是一场突如其来变故让他失去家庭。父亲被人枪杀,母亲含恨自杀。他不得不离开家里,来到上海,身上仅有的一块钱连房租都不够,找工作也无从谈起,这两天他不得不和流浪的人一起住在桥洞的下面。
好不容易听人说起,在码头做苦力可是当天就能拿到钱。第一天来,却又遇上这样的事情。许天纵暗暗地想:“人要是点背了,喝凉水都塞牙!”
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个苦力小声道:“妈的,想争五毛钱都困难。”
许天纵打量着这个苦力,他穿着也不算差,皮肤很白皙,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是谁家的阔少爷。上海滩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一个学生一个少爷都不约而同来到码头扛包,这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他的心好奇起来,道:“这位兄弟,你来码头只想挣五毛钱?”
这个人看看许天纵,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道:“是啊,昨天我和妹妹才来到上海的,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想租个房子可就差五毛钱。可恶的房东就因为我这五毛钱不让我们住,当时我真想一枪崩了他的脑袋。害得我和妹妹在大街上住了一个晚上。只好早早来码头挣点儿钱,回去租房子。扔下妹妹一个人,我还是真不放心。”
许天纵突然发现自己的命运要比这个人强多了,至少自己现在没有任何的牵挂。他掏掏口袋,掏出了五毛钱,道:“兄弟,这五毛钱你拿去吧,先把房子租了。上海滩很乱,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这个人看着许天纵手里的五毛钱,确定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字,伸手把钱推了回去,道:“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救济不救贫。今天我接受了你的钱,那明天呢?后天呢?对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许天纵道:“我叫许天纵,今年二十四岁,你呢,兄弟。”
这个人笑了笑,道:“我叫刘子横,比你小一岁,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