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的真相都给我说说吧。”凌谌似乎释然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冯慕的真实身份，突然一下子有一种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可信可靠的感觉。
“我是一个孤儿，其实我年幼的时候也住过你住的那家孤儿院。”冯慕说。
“原来你和我一样。”
“不，我们不一样，”看见凌谌不解的表情，冯慕继续说，“我是孤儿，你不是。”
“我知道，我父亲是梁亿。我自从离开了诊所之后，脑子就一直被灌输这条信息。”凌谌有点无奈有点恼怒，为什么冯慕这个时候还要拿这个出来说，也不知道自己没有父爱没有母爱和一个孤儿有什么区别。
“我七岁，被长胜从孤儿院接走，但我从小就和长新分开生活，他知道我的存在，我也知道他的存在。我们在不同的学校，也知道彼此的成绩，我们暗暗角力，都想讨父亲的欢心，引起他的注意。这个好像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比赛，我一直都是领先的，我以为我有一天可以顺利地成为长氏的继承人，直到我们高考结束之后。”冯慕说着的故事，凌谌无法想象，面前这个人突然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高考之后，你来了我的大学。”凌谌补充道。
“对，我的成绩比长新好，但是我被父亲要求去了你所在的大学。长新出国读了名牌大学。直到大三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一个孤儿，我所有的东西包括我的户口，都还是在孤儿院名下的，只是为了不让你怀疑，转到了另一个孤儿院名下而已。”冯慕的话让会议室的空气变得寒冷，空旷的会议室里，凌谌觉得有点危险。如果说面前这个人因为凌谌受了那么多苦难，那么此刻他绝对有可能想加害凌谌。
但他可是冯慕啊。
“我接受了我的任务，和你做了朋友，你很好，我开始真的想和你做朋友。毕业以后，长新回国了，他直接接管父亲的公司，我开始觉得不忿，但是我知道我总有打败他的时候，于是我依然跟着父亲的要求去做。长新开始在长氏里面洗黑钱，被我发现了，他又开始在亿集团里面洗黑钱。那时候，梁亿确实是和他合作的，因为亿集团那时候的运营也有很严重的问题。没过多久，梁亿怕了，因为黑帮办事始终有点越界。梁亿想退出，但是长新觉得他吃了自己的钱，把公司做得那么大，湿了鞋还想上岸，还想干干净净做生意，长新肯定不愿意。所以……”
“那我父亲的死和安晴有什么关系？”
“梁亿不是一个死做生意不动脑的商人，他查到周瞬是长新的大学同学，知道他肯定是受命于长新的。我们曾经试过让你撤掉周瞬这个总经理，但是你用了你的计策让周瞬一直能在你身边。于是他也一直在长利安插着眼线。”
凌谌好像知道这个眼线是谁。
“安晴以前是长新的秘书，”冯慕照顾似的看了一眼凌谌，凌谌还是觉得有点害怕，害怕这个因为凌谌一生都被改变了的男人，“但是安晴是个双面间谍，她在帮梁亿收集长利的情报之余，其实她也在为长新提供梁亿的和警察方面的接触情况。梁亿想通过警方摆脱长新，但是安晴把每次梁亿和警察接触的时间地点都告知长新。一开始梁亿还不知道，直到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警察，全家被灭口，梁亿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里面肯定出了异心。”冯慕停顿一下，凌谌想藉此机会发问。
“为什么安晴要这样做？她不是为我父亲做事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因为钱，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钱，长新，梁亿，安晴，每个人都是为了钱，他们都是为钱而努力着，而不是为了哪个人。”语重心长的冯慕，认真的样子让凌谌觉得很陌生，“但是安晴确实是个有良知的人，梁亿发现她不正常后，停止了她的工作，让她去接近你，直到梁亿不再给她提供金钱，她就立马从你身边离开。”
凌谌平静地坐着，想让自己平静的接受这一切。虽然不是从安晴嘴里说出的话，凌谌不是绝对的相信，但是凌谌找不到任何证据去推翻冯慕的话，他只能接受。
冯慕还没有说完，而且也好像并不打算给凌谌思考和平静的时间，“我之所以说她是个有良心的人，是因为她曾经在梁亿将死的时候想过去救梁亿。当她得知长新计划要杀死梁亿，在长利大厦设计一场爆炸，她立刻赶去长利。那晚，长新约了梁亿在长利见面。她知道之后，直接赶过去，结果迟了一步，梁亿已经死了。所以后来警方才能找到目击者见到她出现在案发现场。”
“我不懂，为什么，长胜一直都在，把自己隐藏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出来阻止他儿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明明是他更好的儿子。”凌谌发问道。
“你终于，找到了这一切的问题所在，”冯慕微笑道，“但是你还是要听我慢慢说下去。”
“梁亿死了以后，你进来了这个公司，长新开始谋划着怎么把亿集团鲸吞。他让周瞬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唆使你把股份抛出融资，自己好吸纳。他有的股份最终会比你多。安晴发现了这一切，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她只想让你放弃，不要加入这场斗争。而事实是你确实也不想，但是你必须加入，因为这些不能落入长新手里。所以我一直不让你放弃，每当你迷茫的时候，我都会给你一些线索，一些指引。我在等长新的犯罪证据，我利用了你。利用了好多人。”
如果凌谌没有看错，冯慕哭了，不只是一两滴眼泪，是真的哭了。
他把脸埋到手臂里，还几分钟之后才抬起头来。
“但是起码现在你赢了，赢得了这场于长新之间的斗争，你成了长胜唯一的，没有害人没有干坏事的儿子。”凌谌努力想让冯慕振作过来。
“不是这样的，难道你还不用明白吗？”
凌谌只觉得更加疑惑。
“我用长胜的死换来了长新加害他的证据……我……我知道他要杀父亲，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冯慕的情绪好像平复不下来。
“你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怪自己，你也是为了铲除长新，牺牲了亲人，最痛的你，我明白的。”凌谌很想伸手过去拍拍冯慕的肩膀，但是突然冯慕用特别的眼神看着他。
“不，不，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的？我的什么？”凌谌非常的不解。
“你是长胜的亲生儿子，不是梁亿的儿子。”冯慕的表情在向阳的方向根本看不清楚。
凌谌感觉到一阵眩晕，很多问题，很多回忆涌上脑海。凌谌在想着这一切，到底怎么才能从这么多事情里面发现自己是长胜的儿子的证据，甚至起码是线索。
“二十多年前，父亲已经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梁亿是一个北方来的年轻人，父亲很看重他，支持他创业做日用品公司。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努力，亿集团成功上市了。上市庆功的夜晚，父亲和你的母亲，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梁亿一直都不知道，梁太太在美国生完孩子回来，父亲才把你托付给孤儿院院长。我和长新，都只是长胜棋盘里的棋子，你才是最终的目标。我们都只是做着被安排好的事情，走着被安排好的人生。”冯慕从口袋里掏出烟，而凌谌印象中记得冯慕是不抽烟的，“我被安排接近你，是为了保护你，安晴被安排接近你，是梁亿想监视着你。长新想对付你，是因为你是长胜的亲生儿子，长利一定是你的，他没得抢，那么亿集团他一定要拿到。所以其实他的百分之二十股份是给你的，不是给长新的，无论现在我有没有长新的罪证，他都是失败。”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凌谌呆呆地看着冯慕吐出来的烟散在空气中，想着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金钱而起的。一幕幕又好像再次重现，凌谌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事情没理清楚，过往的事情像是迷雾，笼罩在凌谌的周围，挥之不去。他想起第一次看见长胜的时候，有一些熟悉感。
“我想你也早就发现我和父亲有关系，但是你越不确定，越危险，你不相信我，长新就有可能对你不利。我最后在你的咖啡里下了药，让你安静地睡几天。我知道长新这几天就要动手，父亲是永远不想你沾手这些事情的。我对不起父亲，所以我要尽力完成他的遗愿，把你保护在所有这些事情之外。”
原来自己一直在冯慕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保护下生存，到现在凌谌想要感谢他们，人却已经不在了……
“冯慕，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保护。”
“我要说的是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么久。”
凌谌现在脑子很乱，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这种时候他只会想一个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冯慕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停顿了一会儿，好像知道凌谌想要问什么。
“她走了，不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