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着可以嗅见腐朽的鼻子,生长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就能看到比常人所见多的非比寻常的东西。自然界里动物为了训练幼崽,通常会将它们的生死置之度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连蝼蚁都明白,只有和所有同类抱团,才能将自己微薄的力量化为强大。
我却永远都不合群,自己制定规则,自己实施。不合群也是分种类的,一是因为自己本就不想融入群体,原因一般分为内向,自大,自我主义;二是因为自己无法融入群体,低能,沟通障碍,心理歪曲,自我安慰无法融入的就当作自己不想融入作罢。我明显属于后者,整日心惊胆颤咀嚼自己不能说出口的秘密,生怕泄露了就会被唾弃一般,如果说身世和家庭会被人鄙夷,那么这种事情发生的场所一定是学校,小时候我认真的学习,把老师所说的:“只有成绩好才能出人头地。”当作座右铭一样的信仰。到了这个年纪忽然发现这是我从小到大听过最扯淡的谎话。县城的老师总是要比大城市的老师多了那么几分不通情理的气息,汗流浃背的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用着简陋的教具唾沫横飞的一遍遍讲着:“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个好成绩,别像我这样子累一辈子。”无疑是在向学生传递一个信息,做个老师是没有出息没前途的,那样子就像怀才不遇的落选书生只能捶胸顿足当个私塾夫子一样的感觉,这时候我就总在想,你一个觉得自己没前途的人能把我们教的有前途吗?所以我向往走入更大的世界,呼吸不一样的空气,坐在有空调的教室里,穿着规格统一的校服。这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让我有一种归属感,证明我也属于这里。而进入这样环境的唯一途径,只有成绩,所以我努力学习,认真踏实的听每一堂课,也许我天生具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许上天就只给了我这点天赋,我成绩一直很好,应该说是拔尖,但我不是个书呆子,即使是我只有一套衣服的情况下,我也要坚持每天把它洗的干干净净,没有朋友,所以我也没有窘境被识破的危险,即使有时我不得不点着蜡烛来做作业。家里的经济来源就只有我妈没日没夜起早贪黑摆地摊的微薄收入,每一次学校下发补助时,我都能混过去,因为我永远是所有人里最干净,笑得最开心那一个,成绩好就是有这点好处,即使你不是长得最出众那一个,但你一定是众所周知那一个。
对于我而言家庭补助金还不如奖学金来得好听,如果我可以得到后者,为何要摆出楚楚可怜的嘴脸来让人同情。即使是上学,我都要尽量绕远路避免经过我妈摆地摊的那条街,家长会也从没告诉过她,每次她问起时,我都用成绩好老师说不用请家长来搪塞,这招屡试不爽。久而久之,我就成为了所有同学眼里,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常年在外工作来不及照顾依然成绩很好的那个乖孩子,我乖的太明显,不迟到,不旷课,不违纪。这就是我的规则,也是我的秘密,直到有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沈盏白把未灭的烟头狠狠的压在烟灰缸里,憋了很久,她终于挣扎着又打出几段,瓶颈这个事情对于她而言,似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很苦恼,把主人公当作第一人称来写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并且故事里的女孩和自己的经历实在大相径庭,看来单以梦境来构思故事本来就是一个很可笑的想法,她不是一个小说家,更不是一个青春文学小说家。
想到这,她似乎苦笑了一下,白净得手指放在了鼠标上,准备删除作罢。
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沈盏白愣了一秒,被这冷寂环境里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拿起来手机看了一眼,是新聘的助手肖蕊打来的,一个刚从学校毕业进入出版社实习的小姑娘,个子不高,长得也很普通,但做起事却很有一套,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性格也很开朗,这样的小姑娘本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但无奈于需要处理的事物太多,即使已经把父母手上遗留给自己的股份全数卖掉,专心写书讲座,她也还是逃不掉很多公众的繁杂宣传。
静下心来找个好助手不容易,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可以出主意的人,闲散惯了,就想到合作的出版社去看一下吧,一来方便,二来志同道合。当时出版社主任谄媚的嘴脸现在依然记得,还没等她走进去选人,他便堆着满脸褶子的笑容偷偷的和她说:“新来的叫肖蕊的实习生挺不错的。”这么明显的暗示沈盏白是不喜欢的,心里便觉得这女孩一定是托了关系或是一个马屁精。碍于情面,她还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看,轻轻说了声:“就她吧。”
从此一个编辑部的实习生便成了大名鼎鼎沈盏白的助理。私下沈盏白也了解了一些关于肖蕊的背景,家里确实不错,独生子女,父母都是市里某局的高干,本来给她安排了更好的出路,小姑娘却倔得很,说自己一定要打拼出自己的事业,这才来当了实习生,据说上学时期读了沈盏白的东西就特别崇拜她,这也是来小编辑部的原因之一。做父母的,也只能暗里帮忙。肖蕊却没有察觉到,以为沈盏白是真的看重了她,因此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上心,处理的妥妥帖帖,沈盏白也就慢慢习惯了她。
按下接听键,那头果然传来肖蕊焦急的声音:“白老大你在哪呢?这边都炸开锅了!”
白老大是混熟以后肖蕊给她取的昵称,还一脸沈盏白真是慧眼识珠的表情,诚恳的说:“白老大,以后小的就只能跟着您混口饭吃了。”
“什么事?”沈盏白淡淡的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吃惊,顿了一秒,呼了口气:“小的虽然知道您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不过您难道忘了今天有个专栏采访吗?撇下我说去吃个饭人就不见了,是不是吃了好吃的就把我............”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沈盏白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是被这个写不下去的故事折腾的忘记了,最近记性越来越差,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了,想到这她也不等对方说完,回应了句便挂了电话。
再看了一眼还很大一截空白档的故事,她还是按下了保存,她不是随意就放弃的人,关了电脑,抓起大衣就起身往外走。
屋子外的环境很嘈杂,因为租金很便宜,难免住的人鱼龙混杂。她低着头快步的穿过三三两两的人下楼,墙上电杆上的小广告被风吹的瑟瑟作响,楼下各种夜市摊油烟的气味和菜市场鸡鸭粪便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沈盏白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了街旁准备打车,忽然看见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她认出了车牌,不由得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