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前美第奇家中病室
【喇叭奏花腔】
【台中朱利阿诺安卧床上作昏死状】
【美第奇率巴蒂斯塔、多梅尼科父子、巫师、杜乔、雅科波及仆人等上】
美第奇关于朱利阿诺身上灼热的病症,你都一一向巫师申说过吗?
老多梅尼科我已经将所有的利害都向他言明了,并且请求他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利用起他的手段来,不要有任何畏怯疑惧的顾虑,只把今日的事情当作寻常的诊视看待,依据病人实际的病情,果断而坚决地制定治疗的策略,大胆而又审慎地下定针砭,以及一切凡是治疗所需用到的器具和药物,只要是他所知道的方法,悉尽其能将其施展出来,不要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倘若治好了定要大加赏赐,若然不幸不得其效,那也不会枉然罪愆其身。
美第奇嗯,巫师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倘若一切准备就绪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散开去,都散开去。【杜乔、雅科波携仆人下】
【巫师绕朱利阿诺床榻行进】
巫师【唱】幽冥深深何渺渺厉魂怨鬼荡其中
毒瘴作纱虫作马垒砌白骨为高堂
腐肠烂肉饴佳馔脓血腥液辅稠浆
恶雨经霜不决时岁岁年年暮凄凉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幽冥深深何渺渺厉魂怨鬼荡其中
铁鞭厚枷累无数鼎烙烈焰火熔熔
析骨剖心取肝目解皮剜油燃古灯
残躯萎覆如烂泥仰观九重不见明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幽冥深深何渺渺厉魂怨鬼荡其中
山高水险蕴危石百怪峥嵘皆森然
毒花莠草衍其迹腐尸烂蚁夹海川
恶臭盈野塞远道旅人闻之愁鬓颜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幽冥深深何渺渺厉魂怨鬼荡其中
花精树魄笼蔓枝阴魅女妖长驱驰
笑颜如花怡人面意兴酣畅舍前事
茹血剖心作佳酿巧施毒计培人彘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愿这清明的水化开你眼睛上的迷雾
那阴郁的瘴疠就此能离开这副躯体
《以瓶中水滴朱利阿诺额头上》
美第奇不能奏效吗?他为什么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老多梅尼科不会那么快的,再等等,再等等。
多梅尼科【旁白】胡言乱语扰人心,空余好梦酬世人;我也很可以照着他的调子接上几句,可是如果言辞的力量竟可以透过渺远的虚空,向徘徊在幽暗的世界里的灵魂发出召唤,那我不禁要相信草木与顽石都有感情了,这全然是一场滑稽的盛宴,只可怜朱利阿诺兄弟作了席上无辜的烤鹅,笑料配烤鹅正是一道美味的大餐,饕鬄着我们那不知餍足的神经,使我们既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些悲哀。
巫师采来灵葩制仙丹三三九转药方成
起死回生易命数改换阴阳夺天工
来,把这粒药丸拿去,用热水调匀给他服下,【以药授巴蒂斯塔】
自此以后我也要远避尘世,就此隐遁。
老多梅尼科这是为什么呢?大师,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我们的灵魂还需要得到你的指引。
美第奇倘若您能解除朱利阿诺身体上的疾患,就此让他苏醒过来,那么我可以凭借着家族的荣誉起誓,只要我们的家族仍然存在一天,您和您的后人就能在这城里受到庇护,不必担心教会无端的非难和驱逐。
巫师我只能让他的病情不再恶化,却不能完全使他苏醒过来,刚才我给他服下的药丸是我年轻时配制成的,能够让人在重伤之下维持生命基本的活力,即使不再从外界中摄取能量,他也能凭借着绵延的药力一直活下去,就像现在这样睡着了一般,然而当初我在配制药方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一位老人的启示,他要我发誓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得私自向别人泄露,今天为了朋友的情谊,我已经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所以我必须将自己永远放逐,正如我们吉普赛人天生的命运一样,一生注定都要在流离中度过,任何人都不能挽救我们,朋友,在临别前再让我留下一句忠告:幽深的黑夜会发出黎明的曙光,长胡子的女人将挽救他的生命。【下】
老多梅尼科他就这样去了,我真伤心哩!
美第奇一位不凡的人物,可是他最后这一句懴语是什么意思,女人也会长起胡子来吗?幽暗的夜晚也会披上光明的外衣?伟大的真理往往寄蕴于矛盾的事物中,圣明的启示总是以超凡的姿态呈现,我们凡俗的目光因为环境的限制,总是投注在那些纤巧虚华的事物表面上,忽略了构筑大厦的质朴的基石,智者却能避开外表上的诱惑,看出事物潜藏的本质,所以智者在切观人生的大事上,总能明智地避开危险,而我们这些自鸣得意的芸芸众生,却总是为一点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反而因为要捡起廉价的麦粒而丢了贵重的宝石,这也是不用再重复的话了;巴蒂斯塔,去,追上那位大师,用十倍的真诚换取他那句朦胧的懴语的真意,他那似是而非的话弄得我寝食难安,不问出一个究竟来我是难以安心的,另外为了表示我们对他的感谢,将我们家里收藏的几本古代的医书作为礼物送给他,宝剑配英雄,名籍赠贤达。【巴蒂斯塔下】【向多梅尼科父子】现在让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吧!经过这一个晚上的辛苦,我们总算将他的生命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了,至于让他彻底醒来那位巫师也已经留下了预言,只等时机的成熟她就会降临,对于不可预知的事物我们也只好权且压下了心头的焦虑,悉心静听命运的审判,来,朋友们,让我们畅饮芬芳的美酒,尽享生命的欢宴,今晚我要在家里举办一场宴会,驱逐多日以来府中隐晦的气氛,洛伦佐我也将赦免他的罪行,他可以跟你们年轻人一块跳跳舞,来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杜乔闻声重上
杜乔老爷,我一直在门外静候您的吩咐,您有什么事吗?
美第奇雅科波呢?他去哪了?
杜乔刚才巴蒂斯塔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雅可波跟他一起追那位巫师去了。
美第奇嗯,现在有一件差事交给你去办,今晚我要在家里举行一场舞会,过会你来领写给各家的请帖,然后按照请柬上的人名和地址去这城里各处走走,务必要将每一张请柬送到,现在你去吧!
杜乔是老爷,我一定不会贻误。
美第奇来朋友们,现在让我们大家都去吧,晚上我们再聚首。【除多梅尼科外皆下】
多梅尼科倘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非把那巫师的胡子一根根扯落不可,方才还是阴云密布,危险重重,转瞬便峰回路转,云开月明,胸口积郁的阴霾被豁然一扫而空,立刻便置身于愉悦的空气里,这正应了那句古话:女人和月亮都是不可揣度的,而命运女神就是世间最为善变的女人,前一刻她还在跟你含眸凝笑,下一瞬便显露出暴戾的怒容,撕扯下那副温柔的装束,用硼紧的丝线无情地缠绕你的躯体,操纵你的行为和意志都忠于她的爱情,她就像令人憎恶的老处女一样,在青春的芳菲凋落之后,还要挺起干瘪的胸脯吸引人们的注意,可是在那锁合的蜜蕾刚刚向夏季的阳光吐露她的光辉时,她们却将自己藏在冰冷的尖刺下,只是因为怕给狂浪的蜜蜂蛰到,便将自己的美貌给虚耗在寂寞的光阴里,造成了莫大的浪费;拼命求取往往一无所获,无心之失却能捡得至宝。
【洛伦佐上】
洛伦佐是什么样的缘故使多梅尼科兄弟脸上堆起了严肃的表情,站在这里作这样宏大的议论?我的祖父呢,家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多梅尼科我不过是在感慨命运的多变,至于你的祖父,他刚才跟我的父亲在这里为你的兄弟守候了一夜,现在他们都躲进黑夜里去了,你们家的仆人也在各自准备今天的舞会,都出门忙着采办东西去了。
洛伦佐怎么,悲哀的丧衣尚未披上,立刻就要换上彩色的新装?
多梅尼科或许愁凄的丧衣此番将一直闲置,鲜艳的舞衣倒能联袭翩翩。
洛伦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朱利阿诺他已经安然醒转,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多梅尼科他已经不会再有生命的危险,因为他的生命现在处于一种不死不生的状态,既不会溘然垂逝,让我们抱憾天年,可是也不会悠然醒转,让我们欢喜不断。
洛伦佐那么你们请来的巫师开具的药方已经产生了效用,可是朱利阿诺的病情却并没有根本好转,是这样吗?
多梅尼科是的,他并没有清明的理智,所以就如同死了一般,可是他却仍然活着,所以你可以说他脱离了危险,他正是处于不死不生的边缘,一会儿偷偷瞧着黑暗的世界,深感于那里的神秘和奇诡,一会儿又暗自觑着光明的门楣,瞻望着壮丽的风物与景色,为亲人的不幸落泪而默默伤悲,一方面他既想早日回返家园,安慰双亲的苦难,另一方面他又像顽皮的孩童一样,在领略了非凡的景致之后,他的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庸俗的色调,所以他依然安睡在那里,迟迟不肯回到我们身边。
洛伦佐【立朱利阿诺床边】愿无上的福泽降临在你头上,那双黯淡的明眸能够尽早焕发旧日的光颜。我已经为你求取爱情的助佑,或许即刻就能使你醒转。【向多梅尼科】你再跟每句话每个词都要较劲的话,好朋友,你就要错过今晚的盛宴了。
多梅尼科嘿!那可不会,老实说,我一看到那些优雅的女士起舞翩翩,我的脚步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那些轻快的曲调在我听来全然是噪杂的撞击,比市场上的喧声还要混乱,彷佛有个声音总在说:踩踩踩,不要留情,不要留情”于是我的脚尖常常情不自禁地吻上那些女士的脚尖,弄得她们在舞会上发出尖厉的惊叫,结果其他人慌乱之下踩错了步子,在轮舞的时候相互转错了方向,都把别人的舞伴楼到了自己怀中,年轻的淑女紧贴着白发的老翁,高傲的贵妇抱着臃肿的骑士,俊俏的少年搂着麻脸的丑妇,这一切不是很滑稽吗?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大笑一场,哈哈,哈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笑一场才行,可是我还是把欢乐留到今晚的舞会之后再痛痛快快地笑一场吧,时新的笑料才最有趣,箍裙的淑女才最美丽。
洛伦佐我没有心情参加今晚的舞会,只好你自己去尽情享受生命的欢情,我现在就要把自己锁入阴冷的牢狱,等待属于我的黎明的惠临。
多梅尼科倘若缺少了你的参与,我的笑料就像缺少了火焰烘烤的食物,冷淡的东西是炖不出味道来的,所以我一定不能就这样放你离去,而且你的祖父也已经彻底赦免了你当众顶撞的罪责,现在你可以脱下那身阴郁的外衣,回到阳光下面来了。
洛伦佐命运这样喜怒无常吗?要么就是双倍惨烈的打击,压得心头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要么就是双倍的幸运,使人因为过分激动而不断抽搐,难道她就不能稍微减轻一下分量,将幸运与灾厄调配均匀,也好,让我们迎着疯狂的欢乐,在持续的幸福里流泪吧!【下】
多梅尼科嘿!我可不要哭泣,眼泪都是愚夫受到嘲弄的产物,我要让命运女神丈夫的头上佩戴起一方绿色的丝巾来;喂,等等我,等等我,洛伦佐,我还不知道你昨晚去翻了哪家娘们的墙头。【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