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正式开始。
先是考了宫规礼仪,这对苏梨来说,略微简单了些,礼勤院的宫女无一有错处,连兰星,也让周尚宫十分满意,看来蒋姑姑平时严厉,刻苦练习,果然有效。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考核,依题制作饰品或首饰。
“今日,出的题目是。。。”素妍说着,按照周尚宫的指示,将旁边的绣盒打开,里面是一块蚕丝绣帕,白色的锦帕上面绣了一朵深红的月季,看上去艳丽卓华,富贵高雅,确是有着无可比拟的美与大气。
素妍便将丝帕取出,拿在手中,给所有的宫女展示了一番。
各宫女见了,略微思忖了片刻,之后便忙着准备自己的饰品。
苏梨却是一愣,为何群芳之中单单挑了月季?她不如牡丹富贵华丽,不如梅花傲骨群芳,不如兰花清幽典雅,但她却是唯一的花中皇后!
皇后?看来,这应该是萧皇后钟爱之花了。
苏梨想到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即却被苦涩填满,她望了一眼绣盒中的绣线,如今已被墨汁染得面目全非,却是不能用七彩的颜色衬托这月季的华美,那该怎么办呢?
她皱着眉头,抬头正对上香凝嘲讽的目光,一副等待看戏的样子,让苏梨愈加鄙夷,真是枉费了她那副姣好的容貌,竟是心思狠毒,果然人不可貌相,苏梨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道。
看到香凝,苏梨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随即穿好了针线,绣着心中所想。。。
当周尚宫摇响铃铛之时,苏梨正好绣完收针,白色绣布上,黑色的墨迹十分抢眼,还透着淡淡的墨香。
周尚宫挨处巡视,宫女们大多也绣了月季,不过各式各样,或用其他的花做陪衬,更突显月季的华美,或引来了蝴蝶驻足,备显栩栩如生。
周尚宫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到那边制作的首饰,也是凸显了月季的形神,雕花手工无不神似。
待到苏梨处,那周尚宫却是意外。只见苏梨的白色绣布上,绣的满是黑色的字迹,笔势含蓄委婉,遒美健秀,连周尚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在布上绣字,竟十分的惊奇。不由得拿到跟前,仔细的瞧着,正是蔡邕写的《女训》!
“大胆苏梨,竟在绣布上绣了《女训》?我且问你,这和题目有何关联?”周尚宫怒声训斥道。
苏梨却是不慌不忙,向周尚宫施礼道:“尚宫大人,这篇的确是蔡邕的《女训》,他著此篇是为了告诫女儿,面容的美固然重要,但注重外表时,不要忘记品德气质的修养,这对女子来说,是更加重要的修为。正如那株月季,外表虽然美丽,但比外表更加华美的,是她斗艳群芳的傲骨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周尚宫听了,微微有些愣住,这月季是皇后娘娘最爱之花,却也没人能领略其中的含义。
“哦?傲骨?气质?你倒是说说看看?”周尚宫追问道,并没有就此罢休。
“回尚宫大人,这月季又名斗雪红,可见她的傲骨;每月开花,花又美艳绝伦,又岂是其他俗物能够做到的?大多不过是养精蓄锐了许久,才有一日半日的花期,有的甚至蓄势了几年,也不曾见她含苞待放,哪如月季,月月花开,华美常在,这不正是她脱俗的气质吗?”苏梨笑着答道,却是娓娓道来。
“倒是能言巧辩!可不知道你心中是否真的也是这般想法!”周尚宫冷笑道,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墨色绣线配上文章,实在是有心了,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你这绣品虽说有些创意,却是颜色单一不符合规矩,只让绣些实物,却变成了一篇文章,如何称得上是绣品?让你去浣勤院可有不服啊?”周尚宫说道,态度明显和气了许多,转回身将《女训》掷在了素妍的手上。
苏梨连忙跪下,道:“奴婢苏梨不敢不服,定会遵从尚宫大人吩咐!”
那周尚宫听了,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到主位之上,对苏梨却是另有打算。
皇后娘娘可是下了命令的,吩咐她尽早除掉苏梨!但这个苏梨却是个聪明稳妥之人,若是除了,实在可惜,如果去浣勤院吃些苦头,除去分明的棱角锐气,将来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想到这,她打定了注意,没有请示皇后娘娘,却是擅自做主,将苏梨送到了浣勤院。。。
其他的宫女也是有了分配,一想到在礼勤院学习规矩的两月,却如弹指一挥间,如今就要分别,宫女们自是感伤,连一向铁腕严厉的蒋姑姑,心里也是不好受。
兰星本最重情义,听说明日便按分配离开礼勤院,已是哭红了眼睛,不忍和苏梨分别,苏梨反倒还要安慰她,脸上故意挂着笑,劝了好一会儿,兰星这才止住不哭了。
正要说些分别的话,蒋姑姑身边的宫女月娥却是到了,传了姑姑的话,说是让苏梨独自过去一趟。
苏梨也觉得意外,便跟着月娥到了蒋姑姑的房中。
蒋姑姑面色沧桑,自从代司衣离去,不过几日的工夫,面上倒是老了许多。此时,她正在屋内看着一件衣服出神,轻轻抚着衣袖,似是陷入了沉思。
见苏梨进来,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过了半晌,才恍惚道:“这件衣服,是代司衣亲手为我制的,说是等我出宫还乡那日,仔细的打扮好了,再穿上。。。”
苏梨听了,满是伤念,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出去的那天?谈何容易!。。。
“代司衣和我亲如姐妹!你也知道,她已是被处死了!”蒋姑姑黯然道,面上的悲伤更浓,似是落了几颗泪珠。
“奴婢略有耳闻!”苏梨谨慎道,这件事情宫中已是人尽皆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苏梨自然也听说了。
“那你可知道现在的司衣是谁吗?”蒋姑姑反而收起了悲伤,问着苏梨。
“这个奴婢不知,不过看今日各位掌事在尚宫局的站位,可是杜妙汐杜司衣吗?”苏梨猜测道。
“不错,正是杜妙汐!如今是司衣房的代理司衣!人前背后两张面皮的杜妙汐,善于背后使诈的阴险小人!”蒋姑姑咬着牙愤恨道,又看了一眼苏梨,询问道:“你们认识吗?”
“奴婢与杜司衣的家都在祁县,却是见过一面!”苏梨老实的回答,随即却是觉得不对,眼中满是疑惑,望着蒋姑姑出神,有些不敢相信,道:“蒋姑姑的意思是。。。”
蒋卓英见苏梨已是察觉道了,随即用力点了点头,悲伤之情涌现,又不自觉的流下了几颗泪珠。
“不错,代司衣走了之后,这个杜妙汐便成了司衣房的代理司衣,她来的日子尚短,若论资历,怎么也排不上她!”蒋姑姑咬牙切齿道,见苏梨微皱着眉头,似是不敢相信,又道:“在礼勤院,你也算是帮我挣足了颜面,我便和你说一些体己的话!”
这两月的相处,蒋姑姑知道苏梨是个稳妥可信之人,示意她坐下,却是变得和蔼,倒比平时亲近了许多,忽然提醒道:“不要相信杜妙汐!”
苏梨一愣,对蒋姑姑的话却是半信半疑。
“你应该知道,你在礼勤院经历的许多磨难都是香凝动的手脚,但是,她这次却是进了司衣房!”蒋姑姑细声道,看着苏梨的反应,见她轻皱着眉头,并没有完全相信,又道:“香凝和杜妙汐的关系可非一般,以我的推断,她打的许多坏主意,那杜妙汐未必脱得了干系!”
苏梨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是香凝的制衣手艺高超,才进了司衣房,若因此就说是杜妙汐主使的,倒是有些牵强。
但见蒋姑姑确是真诚,又实在可信,正在犹豫之际,那蒋姑姑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落寞道:“你不信我没关系,我自是给你提个醒儿,让你小心谨慎些。若是杜妙汐再使些手段,却不能每次都能那么幸运,不露出马脚。。。”
“多谢姑姑关心!苏梨记下了!今后也会对杜司衣防备些就是了。”苏梨连忙向蒋姑姑行礼道谢,若不是今日被蒋姑姑的人及时发现,恐怕苏梨连参加考核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蒋卓英说着,似是舒了一口气,又因好友之死,有些乏累颓色,又道:“好了,下去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浣勤院受苦,以你的聪慧,却是不要待得太久才好!”蒋姑姑笑着,并不担心苏梨,反而对她满是信心。
“是,苏梨退下了!”苏梨说着,眼中略有不舍之意,这蒋姑姑虽然表面严厉,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对自己格外照顾,几次三番暗中相助,苏梨心中实在感激!
她已是走到了门口,却忽然停住了,又折了回去,忽然跪下了,感激道:“姑姑对苏梨的好,苏梨记下了,希望姑姑照顾好身子,代司衣的大仇未报,姑姑千万要小心谨慎些,不要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
蒋姑姑见苏梨果然是个重情义之人,连忙起身将苏梨搀起,微微点了头,笑到:“苏姑娘快起,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今后在浣勤院若是有什么需要之处,苏姑娘尽管直说,姑姑我定不会推辞!”
“多谢姑姑!”苏梨感激道。这才恭敬的慢慢退了出去。
却还在想着蒋姑姑的话,自己入宫经历的这许多磨难,真的是杜妙汐吗?却是不能笃定。。。
不过如今,苏梨只觉得疲惫,不想去思忖那些心机手段。或许去浣勤院也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已是跌到了谷底,该不会有人还想着对付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