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廷暄一转身坐在了主位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梨,还是不发一言,倒让下面站着的苏梨十分尴尬。
“王爷,奴婢送过丝帕,先行告退!”苏梨说完,向廷暄行了一个礼,正要把托盘交到德喜公公手上。
“且慢!”刘廷暄竟是有些急了,忽的站了起来,见自己失态,又强忍着镇定了情绪,道:“你是礼勤院新进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奴婢苏梨!”苏梨低着头小心的回答,心情却是沉重。
“苏梨?本王也认识一位姓苏的朋友,叫什么来着?”廷暄故作思考的姿态,又忽然恍然大悟道:“对,叫苏彦,是太医署的一名医员。本王还一直把他当成朋友看待,对他信任有加,你可认识我的那位朋友吗?”
苏梨听到“朋友”二字,心头一紧,脸上立刻羞得绯红,面对刘廷暄的故意刁难,竟十分的难过,自责之心越加沉重。他如此信任自己,还是受到了欺骗,苏梨却是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应该认得吧?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看看你们有何相似之处!”刘廷暄更是变本加厉,还不罢休,言语刺得苏梨越加难受。
苏梨仍旧低着头不理刘廷暄,也没有按刘廷暄的吩咐抬起头来。倒让他十分的在意,自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便径直走到她的跟前,卸下托盘交给了身后的德喜公公。
刘廷暄转过头再看苏梨时,却见她脸上已是挂满了泪。
“你。。。你哭了。。。”刘廷暄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语气变得温和,心也忽然随着苏梨的泪变得柔软,竟有一丝冲动,想要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可手刚伸到半空,苏梨却突然跪下了,委屈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欺骗了王爷,隐瞒了身份,可是奴婢也没有办法啊,这可是杀头的罪,叫奴婢如何轻易说得出口?又岂敢说出口?!王爷诚以苏彦为友,苏彦又何尝不以王爷为友呢?”
泪又不自觉的落下,自从进宫,刘廷暄帮了苏梨很多,这些苏梨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也正因为重视和刘廷暄之间的友情,才会如此难过。
“你快别哭啊,我。。。我是开玩笑的,这些日子没见,我是故意捉弄你的!”廷暄见苏梨哭的厉害,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本来是有些气,可一见到苏梨,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真的和她生气?!只是想逗她一下而已,没想到苏梨却认真了。
苏梨听了,简直是又气恼又委屈,她果然是当真了,因为她珍惜刘廷暄这个朋友,才会被捉弄的,心里竟十分的委屈,无处发泄,却是哭的更厉害了。把这许多日的委屈,一并哭了出来。
“你快别哭了,别哭了。。。”廷暄却是手足无措,像个孩子似得急的没有办法。
苏梨看他着急的样子,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脸上还挂着泪,又哭又笑倒也变的迅速。
刘廷暄也笑了,看着自己窘迫的样子,却是不像个王爷。不过,他却看到苏梨另外的一面,不总是一副严肃谨慎的样子,也像个孩子一样,会哭会闹。
“我们今后还是朋友,希望你不要把我当王爷看,至少不要像他们一样,对我只是畏惧,可以吗?”廷暄慎重的说,眼神变得认真,问着苏梨。
苏梨微微点了点头,对廷暄倒是多了几分同情,毕竟身处高位的人总是孤独的。。。
经过了今日之事,两个人已是将话说开,便又和好如初了!
待苏梨回到礼勤院已是过了晚饭的时候,看来今晚上又没饭吃了,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向杨姑姑复命去了。又免不了一顿数落,嫌她回来的迟,苏梨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静默的听着杨姑姑训话,待她说累了,这才罢休,便按着吩咐退下去了。
院子里载的花树开的正满,苏梨独自走在院中吹着晚风,时而飘来阵阵香气,连精神也跟着清爽了不少,扫去了一身浊气,瞬间将杨姑姑的数落望得一干二净。
“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没事吧?”兰星担心道,忽然跑过来,像是只欢快的雀儿一般,已是站在了苏梨的身旁。
她总是那么单纯,倒让苏梨十分的羡慕。又见她将手里的丝帕打开,里面竟包了一块酥饼,递到苏梨的手上,笑道:“就知道姐姐赶不回来吃饭,诺,都帮你藏好了。”
苏梨却是笑了,很是感动的样子,道:“我没事,王爷是个单纯的人,和你一样,我不会有事的!”说着,接过兰星递过来的酥饼,用力一扯,掰成两半,将其中略大的一块儿忽然放在兰星的嘴里,笑着说:“一人一半,我一个人吃不完!”
她知道,这酥饼是晚膳的时候兰星没舍得吃,故意留给她的,却也不想独食,在苏梨看来,分享的是心意,而不是酥饼,况且,兰星本就好吃,实在不想看她的一副馋相。
兰星吃着饼,自是高兴,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却道:“姐姐又说笑了,兰星怎么能和王爷比嘛!”
“如何不能比了?我倒是觉得,你们略有几分相似!如果有机会,也一定能成为朋友!”苏梨笑道,似是开着玩笑。
兰星听了吓了一跳,口中还含着饼,竟一时情急,有些噎到了。
苏梨脸色突变,忙敲打着兰星的背,十分的担心。
过了一会儿,见兰星顺下了这口气,已是好了,才听她说话,道:“姐姐就不要打趣我了!那可是身份尊贵的王爷,怎能和宫女成为朋友?!”
苏梨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不妥,随即改了口,略带几分责怪,道:“好,姐姐不说了。不过,你这丫头,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不仔细,吃东西也不知道小心些!”
“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已是受到教训了!”兰星委屈道,已是恢复了精神,苏梨这才放心。又忽然想起一桩事来,担心道:“对了,蒋姑姑交代的事情,你可做好了吗?”
“姐姐放心,当然做好了!”兰星说着,得意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玉簪,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玉的成色也着实普通,但上面雕刻的碎花却是栩栩如生,衬托玉的青葱润白,凸显簪的华美精致。
“兰星,这真是你做的?”苏梨接过玉簪仔细的瞧着,对兰星精湛的手艺十分意外。
“当然了!姐姐也觉得不错吧?”兰星很是得意,也对自己做的玉簪爱不释手。
“不过,看这雕刻的手艺,细腻的花纹,没个三五年工夫,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兰星,你却是真人不露相,隐藏锋芒了!”苏梨感叹着,不由得对兰星刮目相看。
“姐姐尽管打趣我吧,不过,我倒真是有手艺的!”兰星更是得意,被苏梨夸得欣喜,却不知道为何,忽然落下泪来,难抑眼中些许伤痛之情。
“我父亲是做珍宝首饰的,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生活倒还宽裕。可到十三岁那年,父亲为了扩展生意,举家迁往建康,途中遇到山贼,抢夺了所有的财物,父亲为了救我,也被山贼杀了,我拼命的逃,幸好被一位武功高强的大叔救下,这才保住了性命!之后,我便寄住在了表舅家里,可他们的日子也是艰辛,这才把我卖到了宫里来。。。”兰星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分明划过面颊,往事的悲伤重现于眼前,却是最不堪回首的痛。
苏梨也跟着难过,没想到一向开朗乐观的兰星,心中还隐藏着这样凄惨的经历,却也是个坚强的人,永远活在阳光里,让苏梨忍不住想去照顾她,便紧紧抓着她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有姐姐作伴!”
兰星用力的点了点头,满眼含泪,细声道:“兰星希望和姐姐永远不分开!”
“好,我们永远不分开!”苏梨重复着,果真像姐姐似的,帮她擦干了眼中的泪。
“所以,这手艺我和父亲学了多年,自然熟悉了!”兰星欢快的说,竟是瞬间又破涕为笑了,果然她的悲伤持续不了多久,只能维持简短的一瞬。
“手艺的确不错,等过了考核,兰星你就去司珍房如何?一定能发挥所长,做出好的首饰!”苏梨建议着,已是帮她做好了打算。
“那姐姐去哪房呢?姐姐去哪里,兰星也便跟着去!”兰星稚气的说,透出一脸的天真。
苏梨却是自嘲的笑了笑,她今后会去哪呢?还能回太医署当医员、学医术吗?以她现在的处境,却是不可能的事!她自己也不知道今后的命运会如何,或许,就像这院落之中坠落的枯黄残叶,随风辗转,没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