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靠着台阶旁的雕栏,睡的正酣,朝阳拂面,温暖舒适,却是亮得太过刺眼,苏梨被这光早早的唤醒,再慵懒的伸着懒腰,微微睁开了双眼,却是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宫女也正呆呆的看着她,竟有几分吃惊。
苏梨这才觉得失态,原来自己竟坐在台阶上睡了一夜,可能是昨日太过劳累了,连暻暄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是浑然不知。如今却是裹着被子,蜷缩着身子,斜倚在栏杆旁边,睡得轻松惬意。
那宫女正是昨日里和苏梨说话的巧莲。
“你怎么睡在这呢?”巧莲好奇的问道。
“嘘!”苏梨赶紧在嘴边小声的打着手势,求她不要张扬。随即笑道:“我刚来礼勤院,昨个夜里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想到竟在这里睡着了!”
巧莲也便没有多问,冲她点了点头,笑道:“屋子外面冷清,我帮你打壶热水,喝下去暖暖身子,现在时候还早,你先回屋子里再睡一觉吧!”
“有劳巧莲姐姐了!”苏梨谢道,很是感激。
这巧莲是这批宫女中最大的一个,果然有些姐姐的风范,也会照顾人。这也难怪,谁让她弟弟妹妹多呢,家里又穷,这才被送进宫里来。
苏梨则是小心翼翼的提着被子,生怕发出半点声音来,却被推门的“咯吱”一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见其他的宫女还在睡着,没有被惊扰,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轻轻的躺下休息。
经过了一夜,床榻上的水迹早已经干了。苏梨总算可以舒服的躺下了,再看一眼身旁的兰星,睡得肆无忌惮,半点没有规矩。
苏梨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还好,就只有巧莲早早的起来了,并未被其他的宫女发现。
对了,昨晚暻暄来过,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可她实在困倦,竟是半点记不得了,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头痛。
苏梨正想着,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被王姑姑的铃铛惊醒了,刹那间,宫女们睡意全无,不多时已是换好了衣装,排好队伍去浣洗房洗漱去了。
苏梨又强拉兰星起来,也是像昨晚一样,费了好些力气,这才将她唤醒。难怪她平日里总是被蒋姑姑责罚,确是没有规矩,也实在懒散了些,起床便是其中最难的一项。
苏梨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吃过早饭,蒋姑姑果然过来巡视,让宫女们把昨日里学的跪拜之礼依次演示了一遍,到苏梨的时候,却也没有再故意刁难她,让她着实感到意外,想必来日方长,哪里少得了机会!
到兰星处,蒋姑姑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能是昨日里练习的多了,反而十分的熟练,连动作也是少有的规矩标准,没有半点错处。
蒋姑姑只是笑道:“看来兰星凡事要比别人多练些,才不会出错了!”
兰星却是一脸的委屈,悻悻道:“就是说我笨嘛!”却是十分的小声,不敢让蒋姑姑听见。
练过礼仪之后,蒋姑姑又讲了许多宫中的规矩,是关于称呼和着装的,苏梨听得仔细,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之意,也不敢太过出风头,免得引起其他宫女的嫉妒,那香凝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好容易挨到了休息的时候,苏梨却是顾不上劳累,拉着兰星,让她带路去找彩月。
两个人沿着翠香小径直到彩月养病的住处。这座冷院位置偏僻,前面隔着一座石桥,下面是涓涓的溪流,池中游荡着许多活泼的小鱼,水清分明,清晰可见。
只不过以桥为分界,桥的那边可以说是人迹罕至,十分的荒芜,杂草丛生,没有人打理,树木也是疏于修剪,蓬松的不成形状,却见一座小屋隐藏其中,立在溪水旁边,十分的清静。
这小屋很是简陋,从外面看过去,却是十分的昏暗,屋里点着微弱的烛光,这才可以分辨里面的样子。
苏梨和兰星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一路向年长的姑姑打听,这才找对了地方。可脚刚迈上石桥,却见一个宫女从对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她脸色吓得惨白,已是没了血色,脚下一慌,竟跌倒在地上。手中提着的食盒,早已经打翻在地上,饭菜散落了一地。
“来人啊,来人啊,彩月跳井了,快来人啊,彩月死了。。。”她吓得大声呼喊,声音嘶哑,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苏梨听了身子一颤,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跑过去,一把抓住那宫女的手腕,生怕自己听错了,吼道:“怎么会死呢?你倒是说得清楚些?好好的在这里养病,怎么就死了?”
“彩月。。。她。。。她失足落井了!已经。。。已经。。。死了。。。”那宫女浑身颤抖,吓得没了主意,战战兢兢的,却是连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说不成句。
苏梨安慰道:“你先别慌,也别害怕,先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了静了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些,道:“我今日繁忙,这才腾出功夫来去给彩月送早膳,见屋子里没人,就觉得奇怪,她的身子有伤,还不能随意走动,正要回去,却看见井边的木栏上有个缺口,旁边草丛里还散落了一块翡翠玉佩,竟是件稀罕之物,正要去拾,却看见彩月的身子浮在井中。。。”
苏梨的身子僵住,却是愣在了那里。
果真是场意外吗?刚要去找彩月问清楚,她就突然失足落了井?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苏梨正觉得奇怪,却看见楚寻楚大人带着几个侍卫出现在身后。
“苏医员,不,如今已是礼勤院的宫女了!”楚寻故意说道,脸上面无表情,也听不出语气是不是友善。
“参见楚大人!”苏梨不管他的用意,却是忙躬身施礼道。
“起来吧,才过了一日,却是有些规矩了!”楚寻微微颔首,也没有特别在意,正要往彩月的住处过去。
苏梨猜想,他也是为彩月而来的,因为彩月的告发,这才惊动了皇上,这楚大人循规蹈矩,自然是要过来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巧合。
“楚大人,彩月已经失足落井了。。。”苏梨忽然说道,也不多言,只看着楚寻的反应。
“什么?”楚寻闻听一惊,脸上凸显惊愕之色,瞬间却又恢复了平静,示意身后的几个侍卫过去查看。
“苏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的?”楚寻冷静道,反而问着苏梨。
苏梨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那个宫女,便把她刚才说的话又讲了一遍。
楚寻听了,却是微微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苏梨本不想打扰,却实在觉得蹊跷,道:“苏梨自知身份低微,但实在是没有头绪,可否斗胆问大人一件事?”
“但说无妨。”楚寻并没有拒绝,知道苏梨是个女子,他对苏梨的印象也是欣赏,至少苏梨敢以女子的身份闯入皇宫,这份勇气,却是难得!
“是彩月告发了我的身份,但她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又是如何告发的呢?还请大人明示。”苏梨说完又深深行了一个礼。
“实不相瞒,彩月写了封血书,说苏姑娘女扮男装混入了太医署,欲图谋不轨,还署了自己的名字,印上手印,说是情况句句属实,也敢当面对质。让送饭的宫女送到我的手上,我这才着手调查此事。”楚寻据实回答,却是没有任何的隐瞒。
“多谢大人坦诚相告,奴婢告退了。。。”苏梨说着,便和兰星慢慢的退了下去。
苏梨心里却是酸楚,那彩月虽说陷害过自己,却是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可怜。
看来彩月是被人利用了,想假借她的手,将我的身份表露出来,置我于死地。只是没想到,皇上并没有治我的罪,还将我安放在礼勤院,学习宫规。那人怕事情败露,被牵引出来,这才杀人灭口。。。
竟害了无辜人的一条性命!苏梨想到这,不禁觉得心寒,被一股深深的自责填满,手脚冰冷,直凉到心里!
那个害人之人,隐藏极深,恐怕,也是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的!如今已是没了对证,这真真假假却是无法分辨了。。。
苏梨为彩月惋惜着,哀伤之情溢于言表,浑身已是没了力气,还好有兰星在身旁照应着,搀扶左右。
“大人,我们查看了四周,没有任何异常,料想是意外失足落井的!”一个侍卫,将探查的结果报告给楚寻。
苏梨背对着他们却也远远的听到了大概,心下一片冰寒,真的是意外吗?却是不会那么简单。。。
彩月有伤在身,本就行动不便,又怎么会踱步到了井边?再说,看那玉佩就被丢在井边的草丛里的,若是失足,又是如何掉了这件玉器,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实在是说不通。。。
但是,苏梨没有证据,如今就只能违心的把这件事情当做意外。若真是有人陷害,今后的日子里怕还会有所行动,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苏梨一定新仇旧恨一起算,是不会客气了。。。
一连过了几日,彩月的事果然是不了了之了,没有人再去提起,也没有人议论,就像彩月从来没有出现在宫中一般,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便是皇宫,在这里,人们面对于别人的生死,已变得淡然,麻木中的冷漠,是一种常态,无关己身,便可泰然处之。
却也让苏梨理解得深刻,皇宫就是皇宫,只会高高的往上看,却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驻足片刻,感慨亦或是忧伤,苏梨第一次觉得后悔,或许这个冰冷的地方,她真的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