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之前还是一片祥和的刘家已经陷入了深深地恐慌当中,从街上回来的那些人已经把事情的严重性说得非常清楚了,范家这次倾巢而出,家族内所有的高手都被派了出来,更让人绝望的是,对方竟然不知道何时冒出了一个筑基期的高手,在三门寨这个北域的偏僻角落里,筑基期就是极为强大的战斗力了,金丹期修士是一个门派和家族的底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所以,金丹不出,筑基为王!很显然,范家这次是真真实实地不打算给刘家一丝生机了。
刘家大堂内,刘家家主刘子言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后,呆愣了一会儿,呆呆地定在原地,目中无神,本就苍老的身影满是无助,但是当越来越多的刘家族人赶到大堂,同样无助地望着他时,刘子言立马就清醒了过来,无助被他深藏起来,重新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淡定。
目光从台下众多的族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深情地看了看身旁的老妪和乖巧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地田元,目中不由得露出悲哀与愧疚。刘子言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本就爬满了皱纹的脸庞不知何时又新添了几条。
这一刻,他的心犹如刀割般,感受着族人眼里的的无助,感受着老妪的含情脉脉,感受着包括田元在内的族中幼小溢于言表的恐惧,刘子言始终严肃的面庞,眉头耸动了几下,终于没能忍住,一滴滴泪水不自禁地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而下,双手激动地颤抖着,嘴巴动了动,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刘子言身旁的老妪默然无语,张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脸庞贴在他的胸口,微闭着双眼,一脸的安详,似乎即将面对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美丽的童话。
田元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这一瞬间衰老,身上暮气沉沉,似乎本就不多的寿元变得更少了。田元死死地咬着牙,静静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鲜血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可他却毫无察觉。
此刻,他内心已然有了答案,但他想将选择权交给父亲,所以,他一直隐忍着不说话,可是,当他看到严肃的父亲泪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时,田元再也忍受不了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吼出:“爹!我们拼了!您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却依旧软弱。爹,现在不管我们怎样,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的,那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一战!爹,战吧!”
田元满是稚嫩的声音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大堂内,如洪钟大吕,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顿时,台下的族人齐齐猛地抬起头,目中的恐慌与无助在这一刻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无所畏惧,“杀!”不知道是谁先带头说了一句,接着,台下所有的人都握着拳头,昂首挺胸地注视着上方泪流满面的苍老的刘子言,在这一刻,他们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幅幅曾经与刘子言一起打拼,一起行善,为其他人送去温暖的画面。
“杀!”众人异口同声地吼道,他们要去战,要为了刘家的气节,刘家的未来拼死一战!虽然对方拥有让自己忌惮的战力,但也不影响他们为了家园,为了子孙后代背水一战的豪情壮志!
“杀!杀!杀!”众人的怒吼声响彻在整个大堂,面对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的挑战,他们用这种看上去极为不智的方式来回应,他们要去战,要去杀,即使身死也要让对方一起痛,一起倒下。
老泪纵横的刘子言嘴巴微张,喉咙抖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依旧流着泪,静静地凝视着台下杀意沸腾的众多族人,目中有深情,有愧疚,有迟疑,这一刻,他百感交集,浑然不知该如何来做。
就在这时,贴在刘子言怀里始终一言不发的老妪缓缓站直了身子,松开了紧抱着刘子言的双手,右手极为自然地握住刘子言颤抖的双手,一如往常温柔地笑着道:“夫君,一战又何妨,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积德行善,又怎会错,错不在你,在他们,在这被蒙蔽着双眼的苍天!”说完,老妪握着的手更紧了几分。
刘子言闻言,怔怔地望着老妪,一直以来,无论是喜还是悲,沉沉浮浮数十载,她都不离不弃,始终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共同面对风雨,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对也好,错也罢,她都选择毫不犹豫地去支持,哪怕明知是错,也近乎愚蠢地支持着。
刘子言朝着她感激地笑了笑,伸手抚摸着老妪同样布满皱纹的脸颊,温柔而平缓,老妪闭上了眼,幸福地享受着爱人的抚摸。
半晌,刘子言才恋恋不舍地拿开了手,而老妪也随之睁开了眼,两人相视一笑,已然明白了一切。
刘子言伸手揉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上来的田元的头,少有的没有板着一张脸,而是始终挂着笑容,对田元轻声道:“元儿,你是为父我在四年前那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中捡回来的孩子,一直以来,无论是我还是你娘亲,都将你当作我们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给你最好的修行资源,最好的教育,你也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小小年纪就达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炼气六成,虽然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并不能起到平衡战局的作用,但至少也算是一名高手了。作为我们的孩子,自然而然就是整个刘家的下一任家主,作为未来的家主,你应该肩负起属于未来家主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够协助你阿右叔,将家族内那些修为低的哥哥姐姐以及弟弟妹妹平平安安地护送出去,能保一个是一个,千万不能让我们刘家的血脉彻底断绝,你,懂了吗?”
当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刘子言挂着笑容的脸庞瞬间严肃起来,揉着田元头发的右手不由得使了一大把劲。
田元猝不及防之下,痛得龇牙咧嘴,但是却没有哼一声,而是咬着牙,忍受着痛苦,重重地点了点头。
刘子言满意地一笑,缓缓收回了右手,双手抱拳,向着台下的众多族人弯腰一拜,“各位亲人们,我们可以死,但为了家族的延续,一定要为了孩子们能够活下来而死战,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让他们能够顺利突围,所以,大家务必,死战!”
刘子言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年轻时的热血,全身战意沸腾,看了看已然将所有孩子召集在一起的阿右和田元,目光在阿右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然后扫了田元一眼,一直注视着刘子言的阿右心领神会,同样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到阿右点头后,刘子言才将目光移开,整个人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