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萱萱,微笑起来。我很少见到这么如此直接反映内心的脸孔,多么的无邪,多么的孩子气,假如我稍为再卖点关子的话,她肯定要投降了。
“嗯,听妳说起话来倒是口无遮拦,不像是个城府深的人。好吧,我想我也不必害怕说出来。”我换了声调,轻声的说:“我尽量简短地把事实告诉你,但妳仔细听好了,这些话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妳的。”
“这没有什么必要保守秘密的吧,你真胆小!”
“唉,好吧,好吧。”我迫不及待的说:“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在酒馆里遇见一个行业内的人,这个人,他对过去的事非常难过。他说,他以前有一段时期和岳南生是不对头的,但是后来,岳南生突然和他之间有许多的项目合作,那时和他可以说是非常接近,而岳南生可从来没有和别人那么接近过。”
萱萱不声不响地听着。
“妳要知道,人才是动画产业最宝贵的资产,但玉石俱焚却是岳南生最常用的手段之一。那个人说,他把一切奉献于动画产业,岳南生却假借项目合作把他培养的人才都一一的网罗,然后再一个个的糟蹋掉,最后一不做二不休,顺带也把那个人的公司给毁灭掉了。”
“我知道了,那个人现在一无所有了,他认为是岳南生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伤害了他?”
“对的,岳南生干了不少残酷的事儿呢。”我神采奕奕的说道:“在我看来,岳南生的脑袋里恐怕只有那种冷酷的虚荣心,没有温热的产业建设精神,正如任何一个投机的生意人般的缺德。请想一想,他渴望着侥幸成功,渴望财神爷光临,他这样做对文化产业究竟有什么用处呢?”
“鬼扯!我真看不出这个事儿跟一个人狠不狠有什么关系!”她用着有点激烈的声音说道:“那个人自己经商失败还想找理由怪罪别人,而你说的那些所谓的人才根本没有一点职业操守,说穿了,不就是一群贪财的人吗?你说说看,他们自己有什么对于这行业有什么有用的地方吗?”
萱萱急起来了,她的反应真是太令人意外了,我没料到她竟然会为岳南生辩护,顿时有点语塞,便埋怨地望着她,说:“这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那么我知道行么!”
她乳臭未干,知道什么!我气得牙关紧闭着,我们两人斗气的同时把脸转向不同的方向,静默下来。萱萱沉静入神地想着着,这神情是她所没展现过的,然后她的两眼忽然阴暗的望着我,喃喃地说:“喂,那……你听说过岳南生的花边新闻没有?”
“花边新闻?”
“就是绯闻啦!”
我朦胧地望着她,下意识地想起来颠倒众生的石静瑶,便重新微笑起来。
“你是说岳南生和我们石总吗?当然听说过,谁不知道石总是圈内的美人,而且是真正的大美人。不过,我也只知道岳南生追求过她,至于到底发展到哪种程度,我还需要再查一查的。”
萱萱听了之后忽然涨红了脸,像是快要控制不住脾气了,似乎是某种妒意潜然地滋生了,似乎是嫉妒着石静瑶的。于是我的下意识又告诉我,必须规劝一下这个涉世未深之人。
“我说萱萱,妳该不会是对岳南生有那种意思吧?是不是?老实告诉妳吧,我已经见过岳南生好几次了,以他那把岁数要当上妳的父亲完全没有问题。”
“哼!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们很熟悉似的!”
“哼!差不多半小时前他还特地过来我们这儿,指名说要找石总呢。反正妳来迟一步了,要是不信妳就去问孙总罢!去问妳的孙阿姨罢!别说我没警告过妳!”
萱萱忽然一下子摘下了太阳眼镜,眼中充满憎恶:“这个妖精!”
然后萱萱没说二话,掉头便愤怒的甩着两条马尾辫,一个劲地朝孙霞奔去。孙霞忽然看见她这个样子,立即惊愕地的站起来,沉重不安的眼睛和萱萱的眼睛相对着。萱萱站稳身子,怒气冲冲地把双手绞缠起来,问:“孙阿姨,石静瑶在哪儿?我要找她!”
“别急,别急,这是怎么回事,萱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石静瑶呢,她在哪儿?是不是跟我爸爸去哪儿了?”
“这是谁告诉妳的?”说话的时候,孙霞恼怒的朝我瞪了好几眼眼,又说:“没有的事,萱萱,妳父亲纯粹是来谈公事的,他只待了几分钟就走了。而且这会儿石总人还在苏州呢,根本没来会场,妳别听别人瞎讲。”
我的问题已经清晰地呈现出来了,萱萱就是岳南生的女儿,我惭愧死了。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感觉,而萱萱好像利用了我。
这时的每一个人都被一种阴郁的气氛笼罩着,原本坐像笔直的鹤卷和小佩也像弹簧般的站起身来,小佩爱怜地望着萱萱,鹤卷不知所措,老是知趣的笑着。
“这怎么可能?这个奖项那么重要,她怎么会不来呢?孙阿姨,妳别安抚我了!”萱萱又猜疑地问道。
“萱萱,妳这么生气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事实正如我告诉你的那样,石总并不在会场。”
孙霞颓然的坐下去喝着可乐,又伸手去找纸巾,擦干罐子上的水渍,显然她对萱萱的坏脾气已见怪不怪了。可怜的萱萱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在枝头柔软的低垂着,用一种含着绝望的神色瞅着孙霞。
“孙阿姨,看在我死去的妈妈面上,请您劝劝石静瑶吧,请她离我爸爸远一点,不然我简直没法儿跟我爸爸相处了。”
“唉,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我。”
小佩看孙霞已然哑口无言,急忙猛力的扯了几下萱萱的胳膊,让她停止胡闹,同时岔开话题的对孙霞说:“孙姐,既然石姐和常欢都不在这里,不如我们先告辞了。麻烦妳转告常欢,鹤卷君也知道中国的动画环境并不容易,他经常告诉我,常欢能把片子做到这种水平已经很不简单了。”小佩望着鹤卷一会,又回过头说:“鹤卷君还说,虽然他现在是帮着岳南生,虽然你们在上个月的东京影展不幸失利了,可是那是因为他占了地利人和的优势,所以鹤卷君很期待今晚的结果,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一决胜负呢。”
孙霞又站了起来:“小佩,鹤卷君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对常欢的事又是如此关怀,但常欢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么古怪,如果我能找到他这只孤魂野鬼的话,我一定会转告他的。不管今晚的结果如何,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呵,这还用说吗。”小佩又开始扯萱萱的胳膊,命令的说:“萱萱,我们该走了,快跟孙阿姨告辞吧。”
小佩严正地数落着萱萱,同时行礼如仪的和鹤卷一起向我们告别。当萱萱不愉快的离开时,并没有对我们说再见,我想固执的人对于无礼的举止或许早就习以为常了吧,何况有其父必有其女,她是不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她又觉得我怎样呢?我一边探索着萱萱的问题,一边收拾饮料罐。
虽然现在展位腾出更多的空间来,但空气是更加的死气沉沉了。我犹豫着,然后硬着脸皮向孙霞解释:“孙总,我实在很抱歉,我真没想到萱萱会是岳南生的女儿,那时我问她,她也不说。”
“你到底跟萱萱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扯上石总和岳南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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