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柯子一行人绕到操场上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把几个人吓了一大跳，欣言望了望教学楼，里面已经有学生走了出来，欣言一眼就瞄到了****他们，他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柯子，是哪一个？”欣言在后面小声的问柯子。
“就中间那个，看起来穿的比较体面。”柯子指了一下对面，欣言顺着柯子指的方向看过去，跟欣言猜想的一模一样。
“走吧。”欣言赶了两步，跟柯子走到了并排的位置，眼神开始盯着那一个背影。五个人快靠近的时候，那八个人里面已经有人注意到柯子和欣言几个了，有人停下来手里的活，看着柯子他们。
欣言和柯子并排站在小包工头的后面，小包工头是站在搭好的脚手架上面的，欣言站在下面大概不到膝盖的位置。柯子和欣言站定后，对着小包工头的背影喊了一句：“哎，你，下来！”
小包工头正边干活边跟旁边的人开着玩笑呢，突然听到后边冒出这么一句，停下来手里的活，回头一看，发现是柯子，随即笑了起来：“哟，又是你这个小屁孩，毛都没长全，没打怕是吧？又跑过来找我的茬了？还带人来了，你家人不好好教育你们，我今天替你家人好好教育教育你。”旁边的人听小包工头这么说，也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几个半大的孩子笑了起来。
柯子和欣言被小包工头的话气的火都烧心了，柯子瞪着小包工头说：“你，有种就给我下来。”
小包工头还站在脚手架上笑，听见柯子这么说，止住了笑，把泥刀放在围墙上：“我下来，下来，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说完便要往下跳，他刚一起跳，柯子和欣言好像是商量过了一样，张嘴就一句：“****你妈！”几乎是同时跳起来一脚，小包工头人没着地，手又没地方抓，他太大意了，可能他潜意识压根就没想到这帮愣小子根本就不是来说道理的，而是上来直接开打，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要躲，可是哪里躲的掉？柯子和欣言这一脚本身就是在盛怒之下踢出去的，本来就憋足了劲，加上他又毫无防备，结果结结实实踢在了他的胸口上，小包工头一声闷哼，栽倒在柯子和欣言的脚下。还没等他爬起来，柯子和欣言拳脚暴雨般的招呼在他的身上，小包工头顿时完全被打懵了，也不知道还手，躺在地上拼命的抱着头。
脚手架上的七个人见状，顿时大吃一惊，等他们跳下来，地上的小包工头只有抱着头喊救命的份了。心武、小朱和子言见其他的人在往这边跑，马上围成一圈站在柯子和欣言背后拉开架势。
柯子和欣言都是预计其他人不会动手的，可是七个人已经往这边跑了过来，那样子不像是过来劝架的。子言情急之下，对柯子叫到：“柯子，怎么办？”
柯子抬头一看，对方的七个人已经跑到了跟前，围成了一个大圈，冲着柯子他们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巨大的嘈杂声惊动了整座教室楼，欣言抬头才发现许多学生都趴在围墙上看，就是不敢下来，****他们十几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等着这边欣言他们的招呼好冲过来帮忙。欣言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柯子一咬牙：“怎么办？一起打。”本来对方的人还真是来拉架的，但是柯子怕一拉架就吃亏，心武和小朱、子言马上从地上操起废弃的竹子，见着靠近的人就没头没脑的打，也不管有没有打到。
欣言和柯子把小包工头打的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这才松了手，那边的七个人也已经从地上捡起了竹子什么的胡乱挥舞着跟心武几个对着打。欣言有点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搞不好已经报警了，顿时心一横：“柯子，往死里打，要不然被困住了就跑不了。”说完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照着正对面的一个直接砸了过去，对面的人一闪，躲开了，欣言和柯子一人提着一根两米左右的竹筒冲了过去，欣言和柯子顿时一个人被两个人困住了。
欣言和心武几个从中间迅速往外走了几步，不让围着的圈太小，他们三个人一人对付一个，小包工头躺在中间，大概是缓了一下，挣扎着想爬起来，心武发现了，对着小朱吼道：“小朱，帮我挡一下。”说完一转身提着竹筒子照着地上的小包工头打过去。
欣言和柯子这边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两个人的手在竹子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被震的发麻，他们到底是孩子，那边的力气太多了，如果不是柯子和欣言几个是玩命来的，那边的人害怕，恐怕早吃亏了。
****他们正看着干着急，欣言脑子里想着要不要叫他们过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和欣言柯子对打的人背后，手里提着一把铁锹，照着和欣言对打的其中一个后背拍了过去，接着又一铁锹拍在和柯子对打的人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倒在地上翻滚，拿铁锹的人也不管剩下的两个，照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抡起铁锹就拍。剩下两个大惊失色，压根儿没想到后面会突然冒出个人来，他们一分神的时候，欣言的竹筒子狠狠的打在其中一个的肩膀上，柯子的竹筒子也打在另外一个的腰上，后面帮忙的人见跟欣言和柯子对打的要跑，赶紧转过来帮忙追赶，地上的两个人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要跑，三个人追上去没打上几下，那四个人已经搏命似的跑的远远的了。柯子和欣言这才看清楚，然后惊喜的叫了一声：“显梦？你怎么来了？”
心武听到欣言喊显梦，回头一看，显梦已经提着铁锹冲了过来，子言一见人要跑，跳起来一竹筒子打的往后退的人一个趔趄，转身跑掉了，其他两个见状，也拔腿就跑。
“显梦，你怎么来了？”几个人喘着粗气，也不管躺在地上的小包工头，围着问显梦。
“我爸的车在那儿排队加油，让我帮他买点水买包烟，正好看见这边打架，好像是你们，就赶紧跑过来帮忙了。”显梦同样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
“要不是显梦赶过来，今天吃亏就吃大了。”小朱兴奋的说。
“别说废话，我要赶紧回去。你们也赶紧走，有事的话想办法到我家找我，我晚上都在家，只不过早晚而已，这儿不像君山中学，治安比那边好，可能有人报警了，别被划进去了。”显梦说完，看见打散的几个人还在远远的站着，换了根竹筒子往路口上跑去，几个刚惊魂未定的人看见一个孩子提着竹筒子往他们那边跑过来，四散跑的无影无踪了。
柯子蹲下来，揪着小包工头的头发，一字一句的说：“看清楚我的样子，给我滚出这个地方，你可以报警，我有的时间陪你玩，尽管试试。”说完站起来对几个人说：“走。”
柯子脱下衣服，几个人快步往操场外走去，欣言的鞋子里有沙子，脱了倒了一下，便落在了最后，和柯子几个隔着有二十来米，正在这时，突然从教学楼里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欣言的手：“走，到我办公室里坐坐，我有事找你。”
欣言看着眼前这个见状的男人，有点蒙圈：“我不认识你。”边说边用力拽被这个人抓住的手。
“走走走，到我办公室里去。”那个人又说了一句，只顾拉着欣言往教学楼里走，欣言感觉到这个人力气很大，自己是不可能挣脱的掉的，只好用力吊着他的手，怒火冲天的对这人吼道：“放手，马上。”
这人不再搭话了，用力把欣言往楼上拽，看见欣言踢打，照着欣言脸上就是一拳，打的欣言眼冒金星，欣言彻底被激怒了：“老子今天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心武正好回头找欣言，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对，欣言用力一把揪着这个人的衣领，大叫一声：“柯子，心武，还有一个，帮忙，有情况。”
柯子几个听见欣言的声音，回头发现欣言跟一个人纠缠在一起，四个人马上往回跑，抓着欣言的这个人一看柯子四个人冲了过来，准备松手往外跑，才发现自己被欣言揪住了，欣言揪着他的衣服，腾不出手来，只好跳起来用自己的额头狠狠的撞在抓他的人的面门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柯子已经到了跟前，他一把揪着这个人的头发，绕到背后用力一拉，这边欣言用脑袋照着他的胸口又是一下，这家伙手一松，欣言被放开了，柯子四个人合力将那个人放到在地，围着好一顿拳打脚踢，欣言缓了过来，从地上操起一块板砖，照着那人的脑门砸过去，那人头一歪，板砖狠狠的砸在了那人的肩膀上，欣言看着那人肩膀上的口子，顿时觉得兴奋莫名，骑在这人身上照着脑袋一板砖拍了上去，这一下，地上的人彻底瓢了，一脑门都是血，躺在地上只有叫唤的力气了。
一辆没拉警报的警车向这边驶来，子言看见了，低声说了句：“快走，派出所来了。”几个人一看，赶紧松了手，一溜烟似的从菜籽地里跑掉了。
欣言后来才知道，这个被他用板砖砸伤脑门子的人以前是个小混混，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关系搞到学校里当体育老师，平时八面玲珑，有便宜就占，挨打的那个小包工头是他的一个亲戚，学校的事就是他帮忙搞的。小包工头就是仗着这么个关系耀武耀威。那天正是他报的警，他看见学校老师站在楼上看着，想出个风头，证明自己很有实力，他以为欣言落了单，就可以凭自己的蛮力把欣言掳到办公室交给派出所，他大概没想到在欣言这样的年纪，有什么是他们觉得害怕的？更没想到柯子几个这么齐心，结果自己被打的跟猪头一样。
柯子几个很快跑到了心武家的工地上，除了欣言脸上挨了一拳外，其他的人都没怎么受伤，柯子把大家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大家都没事后才放下心来。这以后，除了柯子一帮人，再没有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到学校里晃荡了。
但是，这件事还是给欣言的后来埋下了祸根，因为派出所出了警，所以派出所在学校里调查的时候，虽然当时没有查出几个人的信息，直到欣言初中毕业之后去外地读书，君山二中的一个人在复兴中学打架被抓了进去，才把欣言他们咬了出来——事实上，在学校里打架，稍微调皮一点的学生都是会知道名字的，只是都不说而已。那时候，所谓的义气大体都是如此，没有人会出卖身边的人，也没有人会轻易在自己出事之后把别人咬出来。
而最终咬出柯子他们的，就是欣言第一次帮心武去君山二中打架追着满操场跑的那个人。
柯子几个还在打闹着，欣言想起和紫云的约定，便跟心武说了声，独自一个人往紫云家住的地方走去。
这夜，月未过半圆，天空里有繁星点点。远处，不是传来一阵阵蛙鸣，伴着偶尔不知名的虫吟，微风轻轻吹来，把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轻柔的带到每一个角落，很好闻。还是有点点的寒意，欣言里面穿着一件没有袖子和领子的牛仔衫，外面套着一件长袖的牛仔外套，配着一件不算太紧的牛仔裤，以便掩盖自己的瘦弱单薄，那颜色都是他最钟爱的淡蓝色。这原本应该是最阳光的年纪，可是他看起来如此的忧郁。那一头长长的、黑黑的头发下面，是一双忧郁、淡漠的眼睛，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欣言就这样安静的坐在紫云楼下不远的拐角处，他喜欢这样坐着，没有人打扰，没有任何杂念，欣言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干净的烟圈，这微风中，烟圈顺从了风的意愿，在空气中被吹散，然后从欣言的眼前缓缓飘过。
紫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欣言的背后，她一只手抱着另外一只手的胳膊，安静的看着欣言的背影。他穿着欣言第一次见她时穿的裙子，刚刚洗过的头发乖巧的散开在背后，一支精致的发夹，将额前的刘海不经意拢起，别致、又漫不经心。
“嗨！”也不知过了多久，紫云终于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欣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站在身后的紫云，正望着自己甜甜的笑着。顿时有些羞涩，紫云径直走到与欣言并排不到两尺的地方，想坐下来，欣言见状，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垫在地上，紫云脸一红，看了欣言一眼，还是很高兴的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和着空气中的花香，若隐若现的飘进欣言的鼻子，欣言一时有点分神起来。
“对我这么好？不怕我多想？”紫云笑着问欣言。
“什么呀？不至于吧。不过垫了件衣服，地上不干净。”欣言还没回过神来，被紫云问的有点窘迫，随口回了一句又接着问紫云：“艳春说你找了好几次，怎么，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我是你的债主啊，我要时刻关注我的借款人在哪里呀。万一你跑了怎么办？那可是我今年全部资产的大部分，要知道我还是个学生，压岁钱，这是我主要的收入来源呢。”紫云很认真的说着，然后歪着头看着欣言紧绷的脸，“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那我明天就还你。”欣言更窘迫了，赶紧回了一句。
“我跟你开玩笑的，看你吓的，怎么，一个大老爷们，真生气了，不生气好不好？小女子知错了。”说完对着欣言做了个鬼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欣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突然有点好奇：“你看起来这么文静，怎么会认识老斌？你是她的。。。？”欣言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嘴，看着紫云。
“什么呀？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跟我没关系。老斌是在我同学生日上认识的，我是家里的独女，老斌对我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我爸妈也见过他呀。不过他真跟我说过喜欢我，然后我当时就生气了，他之后再没提过这事了。”紫云听见欣言这么问，有点生气，马上激动的解释起来。
“不是那个意思，实话实说啊，我就是有点不太相信而已，我说呢。要不是老斌经常跟我说起你，我怎么可能想到找你帮忙？”欣言若有所思。
“怎么？找我帮忙不好吗？是我长的很难看还是怎么了？”紫云不依不饶起来。
“不是，不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纳闷呢，心想着怎么这么文静，跟我想象的有出入。”欣言连连摆手，慌忙的回答着紫云。
“你想象中的我是不是就应该想学校那些不好好读书的女孩子一样？才不是呢。说实话，最近在学校里听说了你很多传言，我也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斯文，打起架来下手这么狠。”紫云歪着脑袋，看着欣言说。
欣言笑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问你一个问题，你老是回答我。不许撒谎。”紫云突然变得有点严肃起来。欣言还是没答话。
“艳春是不是很喜欢你？每次跟她一起上学，总是说你这样那样的。认识你之后，我有点好奇，想证实一下。”
欣言一下子笑了起来：“她？我跟她同学两年了，她要是真喜欢我，我会不知道？别扯淡了。
“切！我才没有扯淡呢。直觉告诉我一定是这样的。女孩子的直觉是很灵的。”紫云不相信，一脸的不屑一顾。
“我可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直觉。哦，对了，老斌辍学了，你知道吧？”欣言被紫云的问题问的直冒冷汗，赶紧岔开了话题。
“辍学了？不知道呀，他没跟我说，以前是提过。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紫云有点惊讶。
“他已经走了，去了ZJ，具体地方不清楚，我们把他弄出来之后，我去了他家两趟，然后他爸跟我一起送他走的。”欣言想着老斌走的情景，心里有点难受。
“这个死人，走了也不跟我一声，枉我一直当他哥哥一样。”紫云听说老斌已经走了，顿时有点生气，嘟着嘴埋怨老斌。
“你别怪他了，他当时走的很突然，说实话我也很意外，不过对他来说，可能离开时最好的选择。”欣言安慰着紫云。
“欣言，听说你中考没有报考？为什么？”紫云似乎脑子里已经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转开话题问欣言。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读了。”欣言原本想再坐会儿，可是紫云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要不然你爸妈得担心了，我送你上去吧，那儿有点黑。”欣言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啊？这么就走了？我还想多坐一会儿，陪我聊聊天呗。”紫云嘟着嘴，有点不开心。对着欣言撒起娇来。
“这么晚了，回去吧。”欣言还是不解风情的伸出了手，想把还坐着的紫云拉起来。
“那好吧。”紫云明显不高兴了，不过还是把手伸给了欣言站了起来，又把欣言的衣服捡起来，拍了拍，调皮的披在欣言的身上。
紫云和欣言并肩往上面走，快到艳春家门口的时候，艳春正站在院子门口，看见欣言和紫云，愣了一下看着欣言和紫云，紫云看见艳春，马上挽着欣言的胳膊，欣言慌乱的拉了一下，却被紫云暗暗用力揪住了，欣言不好发力，只好尴尬的看着艳春。
“艳春，怎么一个人站门口啊？欣言有事找我呢，在那儿聊了一会。”紫云亲热的跟艳春打招呼。
艳春狠狠的瞪了两个人一眼，也不答话，黑着脸转身上楼去了。
“你干嘛呀？”欣言有点生气，甩开了紫云的手，他觉得紫云不应该这么做。
“你看你看你看，还说艳春不喜欢你，你看她刚才看我们俩的那眼神，都恨不得杀了我呢。怎么，心疼了？”紫云看着欣言的脸，一脸无辜的表情。
“行了，不早了，你也到家门口，早点休息吧，我要回去了。”欣言有点生气，没再搭理紫云，径直往山下走。
“喻欣言，我发现我有点点喜欢你了，怎么办呀？”紫云望着欣言的背影，双手做成喇叭状喊到。
欣言没有回头，而是边走边往后挥挥手。紫云看见欣言挥动的手，调皮的“嘻嘻”笑着，一蹦一跳的往自己家走去。
后来，欣言才逐渐明白，缘分这种事，如果撞上了，其实是避不开的，就如欣言和紫云，哪怕是——孽缘，也总会有一场意外的邂逅，躲不掉。
而这一夜，欣言嗅到了荷尔蒙的味道，也或者，这大概就是青春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