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房间里只剩下七个人，除了江边传来的风声和隐约有车子经过的声音，外面安静的出奇，欣言斜靠在桌子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烟：“二哥说他们被打的很惨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他们弄出来。他们是我的朋友，对我很好。今晚叫你们来是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们大概猜到了我想做什么，你们可以选择不去，我不怪你们。”
“欣言你说什么呢，显梦也是我的朋友。”小朱马上站起来，有点生气的对欣言说。
“就是，我认识显梦不比你晚。”别说那些废话。心武跟着小朱补了一句。
“你们呢？”欣言回头望着站在后面的另外三个，轻声的问了一句。
“欣言哥，我们听你的。”李小利说。
欣言看着另外两个，轻声问柯子：“兄弟，靠不靠得住？”
柯子白了欣言一样：“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他们？”
欣言用手肘给了柯子一下：“不是那意思，你知道今晚要干嘛。不能出问题的。哥，不生气哈。”
柯子这才脸色好看些，伸手把嘴里的烟塞进了欣言嘴里。欣言咬着烟嘴，看着两人问道：“我没见过你们，叫什么名字？”
“欣言哥，我叫****，他叫玉孝成，是我朋友，我们一直跟小朱哥玩的，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一直认识你，你放心吧，我们是来帮忙的。”个子比欣言还高的男孩子回答道。
欣言站在他们面前，伸手一边抱了一个，用力的拍了拍他们的后背：“我记住了。今晚的事成或不成，我都先说什么谢谢，领你们这个人情。”
“他们不仅是柯子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放心吧，很可靠，欣言，你打算怎么做？”小朱走上前来，问欣言。
“我想进去把门弄开，把他们搞出来。”欣言语气淡淡的：“我怕他们在里面被打坏了。”
“知道你的意思，问题是怎么弄？”心武追问了一句。
欣言脑子里盘算着，想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地方，老半天，才拿起一块碎砖，在地上画着：“派出所这边有一堵矮墙，人搭人的话可以翻过去，但是上面很多碎玻璃，一不小心就会弄出意外。我想这个地方需要四个人，四个人都进去，一个人在墙边接应他们出来。两个人撬门，一个人从里面看着值班室的门。我进去，小利你在墙下边接应，心武你在外面带****守在大门口，以防万一，孝成，你个子小一点，你就爬到派出所正门口的树上，专门注意有夜深经过的车和人。”
“我也进去吧。他娘的要么人出来，要么干一场，大不了都进去，一锅端了。”柯子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
“欣言，我跟柯子带小利进去吧，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不方便。你在墙下边接应，让柯子也进去，多个人有个照应，放心吧，我们反应快，真有事我们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其他的按计划不变，这样行不行？”小朱看着欣言的手还包着，不让欣言进去，欣言这才想起昨天打架受伤的手，举起来看看，拍拍小朱，算是默认了。
“如果里面有意外情况，你们不要管里面的人，自己顾自己，外面如果有情况，打口哨就行，一声是有人经过，两声是有车经过，你们注意不要动静太大就行。清楚没？有没有问题？”欣言接着说。
“可以，没有问题。”几个人同时回答欣言。
“如果把他们弄出来了，怎么安顿他们？”心武又问道。
“你们身上有多少钱？”欣言才想起这个问题，马上问他们几个。
几个人马上身上摸来摸去，凑在一起也不过百来块钱，欣言也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不少钱，清点一下，竟然有七百多，欣言这才想起来，刚才紫云走的时候把手伸进过他的口袋：“这小妮子，挺细心的。”欣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觉得事情好办多了。
“如果能弄出来，看看他们自己怎么想再做决定吧。如果有万一，不要轻易把人咬出来，你们尽管说是我的主意，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在这儿集合，我们一点钟过去。两点钟之前如果人没到齐，大家就不要待在这儿了，各走各的，以后在复兴中学见面。清楚了吗？”欣言接着说道。
“没问题的。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几个人回答着欣言。
“另外，这个包里有些家伙，每人带一把防身，能不用尽量不用，真有事直接跑就是了。心武，你看看在工地上找一根短点的钢筋，要不然里面的锁没办法开。或者是起子也行，让他们自己在里面把螺丝拆掉，这样可能更好些，没什么动静。”欣言边说边拉开脚下的包，里面都是一些切西瓜之类的刀。
“可以的，我这就去找。”心武答应着看了看包里，随手拿了一把，出去了。
“小朱，你出去买点炒粉螺丝什么的，让大家吃饱点休息一下，现在时间还早，有时间。”说完递给小朱一些散钱。
小朱点点头，带着****出去了。欣言等大家挑完，自己也拿了一把，用报纸抱着，绑在自己的大腿外侧。
欣言几乎是瞪着眼看着时间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他不知道这样的做的后果是什么，可是他实在是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仿佛一次一次看见显梦和老斌满是鲜血的脸，他的心顿时便感觉到刺痛。
凌晨一点，欣言叫醒了都在熟睡的小朱他们。几个人见欣言正在收拾东西，似乎马上反应过来，欣言打开门，一阵略带清凉的风，还是吹的欣言打了个冷战，欣言的脸色面如止水，他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小朱柯子心武他们，然后平静的说：“走吧，路上不要说话。”说完，自己率先出了门。
凌晨一点的小城，稀疏的路灯散发着一点点光芒，除了偶尔的虫鸣和遥远一两声狗吠，再无其他的声音。就像熟睡的孩子，偶尔一个小小的梦呓。欣言七个人站在派出所对面的巷子里，眼睛四处来回张望。
“欣言，我先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你们等我一下。”心武狠狠的掐灭了烟头，对欣言说。欣言没有答话，拍拍了心武的肩膀，对着派出所亮灯的值班室努了努嘴，心武点点头明白了欣言的意思，径自朝值班室走去，欣言有点不放心，又朝****努了努嘴，****也明白了，刚要过去，柯子一把把****拉住了，他两边张望了下，拉了拉衣领，跟在心武的后面过去了。
心武靠着墙根悄悄的贴近值班室的窗子，回头看见是柯子跟了过来，马上对柯子摆了摆手，柯子见心武不让他过去，马上闪身躲到了旁边的树边上盯着心武。心武够着窗子朝值班室里望去，值班室里正开着风扇呼呼作响，床上一个人张开大腿躺着，打着响亮的呼噜。心武看了几分钟，闪身出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他明显比刚才胆子大了许多，照着窗子狠狠的敲了一下，窗子发出一声脆响，里面的人除了翻了个身，再无反应。
心武这才放下心来，对站在暗处的柯子招手，柯子见心武对他招手，马上走了过来，心武指了指巷子，又指了指前面，示意柯子下脚轻点，柯子点点头，跟在心武的身后，一边仔细的寻找着小窗子——派出所的监房比较简单，就像是普通的房间，不同的是里面多了一道门，外墙的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子，而办公室的窗子都是大大的，心武和柯子顺着墙根朝巷子暗处摸过去，他们俩下脚下的极轻，基本上是一只脚踩稳了，另一只才开始往前面走，脚底下的瓦砾偶尔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们会停下来，调整一下呼吸，再接着往前面摸着走。
终于，他们找到了。但是小窗子太高，一个人不可能够得着，柯子见状蹲下来，朝心武指指他的肩膀，心武明白了，扶着墙站在了柯子的肩膀上。
两个人的手都趴着墙，柯子使出吃奶的力，慢慢的顶着心武站起来，心武的半个脑袋已经到了小天窗的高度了，他从口袋里摸出螺丝刀，轻轻的敲着小天窗上的小钢筋，嘴里轻轻的叫着：“显梦，显梦。”
才叫了两声，心武已经看到了显梦的脸——监房里面有张长条椅，显梦站在椅子背上，刚好能到小天窗的高度，心武掏出打火机，点着了，他被显梦浮肿和血污的脸吓的差点掉了下去，柯子在底下一个趔趄，站稳了。心武稳定了一下情绪，低声对显梦说：“这是螺丝刀，你们从里面拆螺丝，这是打火机，给你们照明用的，欣言在外面，我们马上有人进来，你们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我们帮你们开外面的门，越快越好，不过不要着急，别把人惊动了。”显梦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心武递进去的螺丝刀和两个打火机。
心武和柯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欣言正在焦急的等着他们。
“欣言，里面的人睡的很死，照原先的计划，我们进去吧。”说完转身往左手边的巷子里走。
欣言一把拉住心武：“计划改变一下。心武，你也进去。小朱，守在值班室门口，尽量不要乱来，你在门把手上系根绳子，找根棒子，如果人没醒，就不要管，只要里面有动静，你马上把棒子插在绳子里把门扣住，至少这样能拖延一下时间，只要跑出院子，我们就有机会都跑掉。”心武听完点点头，跟着小朱他们过去了。
“****你负责站在左手边的马路上，有动静就打口哨，孝成，你在右边，别到树上去了。里面值班室门口我们有人的话，外面就不需要人了，我在小朱他们出来的墙边接他们出来。”****和孝成点点头，一边一个站在离大门各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仿佛消失在黑暗里一样。
欣言站在离小朱不远的地方，看着心武和小利蹲在地上，小朱一边踩一个人的肩膀，用一件厚衣服盖在矮墙的玻璃上，掏出刀来把玻璃一块块敲碎，玻璃在厚衣服的包裹下，除了个别掉在地上的声音，几乎都是被敲碎在厚衣服裹着，小朱看看差不多了，把衣服用力夹紧，整个一团抱了下来。“行了，可以翻墙过去了。”小朱的话还没有说完，心武已经踩在小利的肩膀爬到了墙上，然后两只手扒在墙壁边上，小利用力往上一顶，只听见一句低声的“哎哟”，然后“咚”的一声轻响，接着感觉到地面上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欣言知道心武落地了。柯子跟着踩在小利的肩膀上也上去了，心武已经蹲在墙边上，柯子的脚踩在了心武的背上，悄无声息的落地。小朱随后也踩在小利的肩膀上，轻盈的越墙而过。小利这才站起来，正干着急自己怎么过去，欣言几步上前，蹲在了地上，小利笑笑，跟着翻墙过去了。只剩下欣言站在墙角下，手不时的摸一下绑在大腿上的刀，眼睛警惕的两边不停的张望着。
心武摸到了值班室门口，但他很快回头找到小朱，自己用左手抓着右手，好像是和衣服一起抓着的。他示意小朱去值班室门口，小朱有点纳闷，狐疑的看了看心武，还是过去了。原来心武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把门从外面扣住，柯子也跟了过去，一看情况，把自己里面的衣服脱下来拧紧了，从门把手孔里穿过去，再打了个结，然后看见大门边上有个拖把，他拎起来，从打结后的衣服里面把穿过去，轻松的把门扣住了。柯子得意的回头看看心武，心武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利掏出水果刀，顺着门缝插下去，刀碰到门锁的位置，他轻轻用刀探到锁头的位置用力一顶，门，竟然开了。
小利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小朱，整一个懵逼的状态，他摊开双手耸耸肩，可能欣言的计划再细，也打死都不相信这门竟然没打反锁，他们一开始就是打算一个人用刀顶住锁头，另外一个人用体重把门挤开或者撞开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过于简单或者说过于诡异了。因为这实在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
两个人站在打开的门口，里面的打火机亮了一下，又熄灭了。小朱在肩膀上擦了擦满头的汗，适应了下里面的光线，几步走到了里面的门前。小利站在门口，盯着外面。
“心武。”显梦低声叫了一句。
“嘘！我是小朱，还有几个螺丝没卸完？”小朱低声的问显梦。
“还有一颗了。”老斌在旁边低声回答。
“快点。”小朱催促了一句。
很快，最后一个螺丝也卸了下来。显梦在里面用力推了推，门还是打不开，显梦有点急了，小朱见状，马上把门口的小利叫了进来：“你们三个人里面用力往外面推，我跟小利在外面拉，试试看，我数一二三。”
“一、二、三。”小朱低声的喊了三个数，五个人同时发力，只听见门发出一声“嘎嘣”的脆响，开了。
显梦三个人鱼贯而出，小利一把扶住显梦，刚要走，老斌一把拉住显梦：“等一下。”他从显梦手里接过螺丝刀，点着打火机找到放在凳子上的螺丝，三下两下又装回去了，唯一有变化的是只不过门打了反锁，装好螺丝后关不上了。
“走。”老斌这才满意，五个人相互扶着往外走，小朱见人都出了门，又仔细在里面看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顺手轻轻的从外面把门关上了。心武看见几个人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跟在了几个人身后，柯子见状，把拖把从衣服里轻轻的抽了出来，放在原地，又把衣服解开，从门把手扣里轻轻的抽了出来，然后快步赶上，七个人迅速的来到了刚才进来的矮墙下。
小朱刚要蹲下来，心武一把拉着小朱，贴着小朱的耳朵上说：“再垫件衣服。”小朱还没反应过来，柯子马上把手里没来得及穿回去的衣服搭在了矮墙上。
欣言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十几分钟的时间，漫长的不能再漫长。三个人中间，显梦伤的最重，心武和小利扶着显梦，把他推上墙，欣言已经听到墙里面的动静，早已贴着墙边站定了，显梦一脚踩在欣言的头上，吓的差点没从墙上摔下来，一看是欣言，这才放了心，欣言扶着显梦的脚，让他慢慢下来，再扶着他靠墙角坐着，接着小朱扶着老斌和另外一个人也爬过墙出来了，小利刚要上去，心武一把把他拉住了：“小朱，让我先上去。”心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小朱也没在意，扶着心武上了墙，接着小利上来了，几个人接过小利，小朱也爬上了墙头。小朱趴在墙头上，示意欣言他们用力拉着他的脚，他够着身子把柯子从里面拉上了墙头，柯子踩在心武的肩膀上下来，小朱这才把垫在墙上的衣服拿在手里，示意下面的人走开，直接跳了下来，就这样，进去的人都顺利的站在墙外边。里面安静的、被几个人处理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最里面拿到没办法锁上的门。
欣言按耐住内心的狂喜，指了指外面的马路，独自走在了前面，他在巷子的进口出两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对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几个人这才放心的跟在欣言的身后，他们一走过大门的地方，柯子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藏在左右边黑暗处的****和孝成从瞬间冒了出来，跟在了离欣言不远的地方就这样，对欣言几个招了招手示意，就这样，一行人消失在暗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