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言不会有事吧?”柳晴雨见几个人这么久没下去吃饭,让饭店里把中午点的菜做好都打了包提了上来,正要生气呢,可是一看见欣言的样子,也完全吓傻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回答柳晴雨。
“你看欣言的样子,要不赶紧送医院吧。”柳晴雨对心武说。
这一句话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对对,赶紧送欣言去医院吧。在医院我们放心一些。”心武连声附和着。
“欣言,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听得见吗?”显梦把脸凑在欣言的脸上,贴着欣言的耳边说。
“不。。。不用,我。。。没。。。没事。”欣言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但显梦说的话他还是听的很清楚。
“欣言不肯去医院。”显梦回过头对心武几个说。
“就听他的吧。他既然知道答应我们就应该没什么事。”心武说:“我们再看看吧,如果情况不对,我们马上送他到医院,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你们都吃饭吧,我看着欣言。”柳晴雨把饭拿了出来说:“你们吃完了再换我吃。”
“是啊,都吃点东西吧。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用,欣言自己都知道回答我们,应该没事的。”子言看着欣言的样子,拉了拉围在床边的几个人安慰到。显梦和心武相互对望了一眼,无言的坐在了桌子边上。
饭端在手里,索然无味。几个人偶尔嘴里抿着一小口饭,又跑到里面的房间看一下欣言。欣言的整张脸已经完全变形,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显梦看着躺在被窝里发抖的欣言,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他努力装出很镇定的样子,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最内疚的人就是显梦。
吴雨珊提着包高高兴兴走了过来:“呀,你们都在呀,欣言呢?”
“嫂子,那个。。。欣言水喝多了,在。。。在后面休息呢。”心武支支吾吾的说着,拿着筷子往后面指了指。他大概没想到吴雨珊会这么早就过来。
“你们骗鬼吧?喝多了水?你们中午又喝酒了?”吴雨珊没察觉出异样,笑着对心武说,她把包一放,往后面房间里走去。显梦赶紧放下筷子跟着走了进去。吴雨珊看见躺在床上的欣言,顿时被吓的哭了出来:“欣言,欣言,你怎么了?”吴雨珊扑了过去,趴在欣言的身上摇晃着欣言。
“嫂子,你别动欣言,他刚吐完。”柳晴雨赶紧走上前去,把吴雨珊拉了起来。
“欣言到底怎么了?”吴雨珊一抹眼泪,转身厉声质问显梦几个,显梦和心武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雨珊。
“嫂子,他们几个今天过来玩,不是坐着无聊嘛,就打牌喝水,结果欣言一个人输,喝了很多水,就变成这样子了,心武几个想送他去医院,他不肯。”柳晴雨见整个气氛都变得极其尴尬,连忙挽着吴雨珊的手解释。
“你看你们干的什么事?不行,我要马上送欣言去医院。”吴雨珊脸上稍稍好看了一些,她对几个人说完,甩开柳晴雨的手,也顾不上那么多,俯下身来搂着欣言的脖子想把欣言从床上拉起来。欣言的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他只是感觉特别累,眼皮非常沉重,没力气睁开,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尽力气勾着吴雨珊的脖子,极其虚弱的说:“我。。。没事,别。。。别动我,让我。。。让我休息。”说完,欣言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嫂子,你别着急了,别哭好不好?欣言既然知道,说明他的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就让他休息一下再说吧。我们都在呢,真有什么事我们马上送欣言去医院。”柳晴雨走上前去,扶着吴雨珊轻声说。
吴雨珊不吱声,她看了柳晴雨一眼,走出去拿了一条干毛巾,坐在欣言的身边,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流着眼泪帮欣言擦脸,不是的贴近欣言的脸低声叫唤欣言两声,欣言听得见,只是很难说出话来,他只能尽量的点点头,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显梦和心武几个人或蹲在地上,或靠着墙,焦躁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欣言一言不发,房间里安静的可怕,除了欣言的呼吸声和风扇的呼呼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他们不知道欣言到底会怎样,不知道欣言会不会有什么事。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内疚。
太阳慢慢的西沉,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欣言还是没有醒来,更没有起来上哪怕是一次厕所。显梦拉着欣言的手,用自己的手指在欣言的手臂上用力按着再松开,欣言的手上会出现一个深深的凹痕,但是不会反弹回去,如果显梦用力用的重一点,欣言会突然痉挛一下,这一个小小的讯息,会让几个人觉得兴奋一些。好在欣言不再像中午的时候那样,会不停的打冷战,但除此之外,欣言没有其他的反应。
“你们都回去吧,欣言我来照顾,不好意思,今天看到欣言这样子,脾气有点急,你们别跟我计较。”吴雨珊现在算是冷静了下来,也没有再哭泣,她看了看手表,对几个人说。
“没事,嫂子,你别担心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大事,再说了万一欣言有什么事,我们都在,也有个帮手,我们一起陪着吧。”心武低声说。
“今天都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欣言会喝这么多水,更没想到喝水能把人喝成这样子,只有看到欣言没事了,我才能放心,其他说什么都是假的。”显梦看起来非常消沉,脸上写满了内疚。
“欣言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不能怪你们,你们都是好兄弟,怎么可能会害他?他大概注定是命里有这一劫。欣言有你们是他的福气。你们别难过了。”吴雨珊说着,掏出一些钱来递给柳晴雨说:“晴雨,既然大家都不走,我也不勉强,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去买点吃的上来,我中午到现在也没吃饭呢,有点饿了。”
“嫂子,我身上有钱。我下去买,心武你陪我一起去吧,路上好黑,我一个人害怕。”柳晴雨慌忙推开了吴雨珊的钱,拉了一下心武,两个人朝山下的饭店里走去。
这注定又是一顿索然无味的饭。几个人随便拿了一盒,也没有坐到外面的桌子边上,而是或蹲着或坐着在欣言的床边上,默默的往嘴里扒拉着,那气氛就像欣言很快要死了一样,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热。。。热。。。”天蒙蒙亮的时候,欣言终于像是醒了一样,清晰的说出了两个字来。
显梦、心武、子言、小朱、柳晴雨五个人或靠着墙,或趴在凳子打着瞌睡,吊扇和落地扇转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也扇不走夏末的闷热。吴雨珊半趴在欣言的身边,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也可能是担心欣言,她一直都是半醒半梦之间,所以清晰的听到了欣言嘴里蹦出来的两个字,像触电一样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欣言。。。”吴雨珊说着,马上把盖在欣言身上的被子拉开了。
显梦也似乎是一下子被惊醒了,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了欣言的身边:“欣言,欣言,你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显梦。”显梦抓着欣言的手摇晃着问欣言。
“知道。好热。。。”欣言微微睁开了眼睛,对显梦点点头吃力的说了两个字。心武几个人几乎时同时醒了过来,听见欣言说热,马上三下五除二的把盖在欣言身上的被子全部拿开了,最里面的一张被子,差不多被湿透了,欣言的后背上就像是刚洗完澡一样,整个都是湿的。
“好凉快。”欣言的嘴里又蹦出三个字来。
“你妈的,你吓死我了。”欣言说出来的话让几个人又惊又喜,显梦更是用力捏了一下欣言的手,长吐了一口气说。
“扶我起来,我想上厕所。”欣言接着说出几个字来。
“我扶你去。”心武挤上前来,用力把欣言扶着坐了起来。
“欣言,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心武说着,把欣言的T恤拉了下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把欣言扶下了床,慢慢的往卫生间里挪去。
欣言从卫生间里回来的时候,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显梦想把欣言再扶到床上去,欣言摆了摆手,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好饿。”欣言可怜兮兮的看着吴雨珊说。
“我给你煮点面好不好?”吴雨珊见欣言看见自己说好饿,高兴的不得了,马上搂着欣言说。欣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嫂子,你干脆多煮点吧,我们晚上哪有心思吃饭啊,欣言现在没事了,听见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小朱见欣言的状态看起来明显好了许多,也兴奋了起来,跟着欣言的话嚷嚷。
“行,反正有面条,煮的不好吃别怪我就是了。欣言,你能坐的住吗?我去煮面给你吃了。”吴雨珊又低声问欣言。欣言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吴雨珊这才放下心来,拿起锅来煮面去了。
几个人围着桌子,看着欣言自己把面条慢慢的挑进嘴里,可是看着欣言肿胀的脸,又忍俊不禁。欣言确实有些饿了,可是拿起筷子又吃不了多少,一小碗面条,欣言吃了差不多半小时,但是终归是吃了东西,至少说明欣言已经没什么事了。
欣言吃完面,又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现在看起来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脸上身上还是水肿的厉害,但至少人算是清醒了,偶尔还能说一两句话来,显梦几个彻底放下心来。天蒙蒙亮的时候,几个人相继散去了。
吴雨珊搂着欣言:“要不要到床上去休息?我扶你去。”她轻声问欣言。欣言点点头,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搂着吴雨珊的腰,走到房间的床上躺下了。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比起昨天晚上,欣言算是舒服多了。
吴雨珊本来是想陪着欣言的,可欣言坚决的拒绝了。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需要照顾,吴雨珊无奈,他知道欣言的性子犟,也只好由得他去。吴雨珊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欣言一个人。欣言抬头看着房间里呼呼转动的风扇,心里充满了悲伤。
这是近两个月来,欣言第三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欣言想起小时候算命佬说过的话:这孩子18岁之前尽量不要去水边,否则有性命之虞。欣言从来不信命,现在看来,他真的不能呆在水边。也许这就是命,欣言想。虽然他并不惧怕死亡,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命运自己无法掌控,现在的自己,唯一的念头就是想靠自己正正经经的活下去,想争一口气,想告诉别人,自己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可每次又总是造物弄人,在自己身上的伤都养好的时候,又闹出这么一出。欣言吃力的爬了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这一次,水肿一旦消散,他就离开,一点都不会犹豫。
吴雨珊每天几乎是一忙完就跑了过来陪着欣言,不让欣言觉得孤单,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欣言的女人。可是一个人的时候,欣言会偷偷的看明明写给他的那些信,会坐在窗子前,看着自己手上的纹身发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不远的将来要面对什么,他的心里最终打定了主意,他决定去广州,因为他喜欢听粤语歌,也对这座印象中的大城市充满了好感,他觉得广州似乎是他心里的天堂,他一定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去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坏孩子,他只是在某一段时光里迷失了自己,或者说他对自己父亲在他身上的教育方式作出了激烈的反抗,虽然他已经为自己的反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几天的时间,欣言脑海里想起了好多人好多事。他羡慕老斌当初的离开是多么果断,佩服余晓就算多么不愿意还是在读书,想起在街头为了生存卖艺的两个孩子,那恐惧的面孔还在自己的脑海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连这两个孩子都不如。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如此叛逆,今天的自己也许不该是这个样子,所以无论如何,就算回不去学校,也要学会养活自己,他决计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
脸上的水肿在慢慢的散去,头上不再像之前那么光亮,头发长了一点,欣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说:欣言,该走了,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