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
龙哥先走下车,跟朝车门靠拢的人打了个招呼。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回头对山哥说:“让兄弟们下来吧。”
欣言跟山哥几个一起,把安生和华挺扶了下来,龙哥回头对欣言几个说:“叫泰哥,你们养伤期间,泰哥会好好照顾你们。”
欣言几个人弱弱的叫了声泰哥,泰哥赶紧摆摆手:“别客套了,赶紧把他们扶进去,看来都伤的不轻。”说完,泰哥和其他几个人伸出手来,帮忙把华挺几个扶进了旁边半开着门的诊所里。
“夏哥,你先回去吧。别透露今晚事情的任何消息。”山哥转身小声对夏哥说。夏哥点点头,转身爬上车走了。山哥看着夏哥把车开走,这才走进诊所,一回手把门关上了。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个正在帮安生和华挺检查伤口,泰哥几个人正围着,欣言靠在墙上,一动不敢动,他的身上现在才感觉到钻心的疼。
“要缝针,伤的不轻。刚接到泰哥的电话,我就去医院拿了破伤风的药和手术包过来了。”医生说着熟练的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帮两个人剪起头发来。
转眼间,两个人的头发就被剪得乱七八糟,医生拿起药水来,在头上消毒,大概是因为疼的缘故,两个人现在看起来清醒了很多,欣言见两个人呲牙咧嘴的样子,对蔡乐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上前去,自己忍着痛一人抱着一个,协助医生缝起针来。
“怎么回事呀?增林,伤的这么重,都是你什么人?”泰哥边抽着烟,边问龙哥。
“都是山哥的小弟,跟人打了一架,五个打七个,那边应该伤的比我们重,明天外面应该就有消息传出来了。”龙哥说。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带种啊。洪山你这几个小兄弟收的不错。下面的人要是不带种,那真是要命。”泰哥感慨的说。
“这几个是不错。还有几个你没见过呢。都一样,又团结又齐心,办事我很放心。上次去FJ就是他们几个去办的。”山哥叉着腰,一边关切的查看安生头上的伤口一边得意的说。
“泰哥,这几个小兄弟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了。吃住什么的你都要帮我安排好,可别舍不得花钱。”伟哥递给泰哥一支烟笑着说。
“哎呀,都是自己兄弟,提什么钱呀?有意思吗?我要是哪天有事不也要找你们,尽说屁话。我还差这点钱?他们没事就好说。其他别跟我扯淡。”泰哥白了伟哥一眼说。
“我们不可能天天陪着他们。跟他们打架的那帮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怕他们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那边的人过来搞事。泰哥你看看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他们养伤?”龙哥看着泰哥说。
“这个没事。到了我这儿就是我的事情。都会安排好。”泰哥笑着拍了拍龙哥的肩膀说。
“在你这儿我当然放心。只不过万一要是被他们找到了呢?这么大的事,那边的人肯定会收到消息的。就算收不到消息也会找到的。”龙哥接着说。
“放心吧,今天晚上一会儿缝好针暂住在这儿。这边是我的天下,有什么动静我肯定是知道的,如果有什么情况,我马上把人转走,每天我会安排人送饭过去,每天送条烟给他们抽。另外我会给他们弄些家伙放着防身,这样放心吧?”泰哥说。
“泰哥办事我当然放心。就是每次过来找你都没好事,看看什么时候好好喝一杯。”龙哥笑着说。
“别这么客气了,一会儿我会让人送吃的过来,接到你们的电话我们就赶过来等着,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等他们缝好针之后吧。”泰哥也笑了起来说。
几个人就此打住了,都在默默的看着医生忙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安生和华挺的头上手上都缝好了,又被厚厚的纱布包了起来,两个人一人一张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打点滴。
医生又帮蔡乐乐和李武男检查完,替他们被钢管打伤的地方抹了些红花油之类的药。最后才轮到欣言,医生替欣言检查完,问欣言:“手能不能举起来?”
欣言试着举了一下:“能。但是很疼,伸不直。”
医生点点头:“嗯。骨头应该没断。但是骨裂是有可能的,最好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保险点。我先帮你把手吊起来固定一下好吧。也打一下破伤风,保险点。”医生说完,帮欣言把手摆弄了一下,又拿了一根纱布,把欣言的手吊了起来挂在脖子上,又替欣言把伤口清洗了一下。
“欣言,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山哥问欣言。
“要。有点饿了,本来就没吃饱。”欣言点点头轻声说。
“医生,他们两个能不能吃什么东西?”山哥指着床上的华挺和安生问医生。
“刚缝好针,别吃硬的,喝点汤什么的补充一下体力还是可以的。你看他们俩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失血太多了,要是晚点过来,我都不敢接了。”医生说。
“那行。我让人去弄点吃的过来。晚上楼上有床,上面可以也睡觉,你们今天晚上不会走吧?”泰哥问山哥。
“今天晚上肯定不会走啊。等明天确定他们没有问题了再走。我另外会安排人过来。”山哥说。
泰哥点点头,出去了。不太一会儿,几个人提着好几个袋子过来,伟哥把安生和华挺扶了起来,给他们每人弄了碗汤,但两个人没吃几口就躺下了,他们两个看起来太累了,需要休息。
欣言尽管浑身疼痛,但也的确是累了饿了,他还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些东西,这才在泰哥的指印下,带着蔡乐乐和李武男走到另一个房间休息,欣言在浑身的疼痛里,沉沉的睡去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这炎热的七月底突然袭来。欣言在这电闪雷鸣的清晨中醒来。窗外,雨水像一条线一样从天而降。凉爽的风吹进了房间里,不似昨夜那般闷热。欣言睁开眼,习惯性去摸枕头边上的烟,他刚一伸手,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欣言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他这才记起来,自己的手被纱布吊着的。
欣言赶紧看了看睡在旁边的两个小伙伴,蔡乐乐和李武男睡的正香,脸上都是昨晚未曾洗去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变成了暗黑色。均匀的鼾声告诉欣言,他们还在睡梦里,欣言尽可能小心的用手支撑着身体,慢慢的把自己靠在了床头上。
身上顿时到处都是钻心的疼,尤其是被吊着的胳膊。欣言把烟狠狠的咬在嘴里,过滤嘴差不多被咬穿。但疼痛似乎未减半点。欣言想起昨晚的那一场恶仗,突然有些后怕起来。他想起睡在楼下的华挺和安生,不知道他俩现在怎么样。可是外面的暴雨,让欣言无法下楼。他又想起了杨峰,不知道他们那边的人怎么样。欣言的脑子里,顿时乱七八糟的一片,而身上的疼痛又让他不敢乱动一下。
雨终于停了,阳光穿过了窗棂,欣言努力的站了起来。****着上半身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观察自己,他呆住了,镜子里的人真的是自己吗?他的身上,肋骨一条条突兀着清晰可见。胸前和手臂上,都是昨晚被钢管打出的紫色印子,还有结了痂的血迹,只不过颜色似乎比昨晚更紫了。他的脸上,干涸的血迹像一道道被水洗刷过的沟壑,布满了整张脸,长长的头发也被血粘在一起,变成了一团一团,蓝色的牛仔裤上,有好几处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是被浆洗过之后的棉衣,黏黏的,硬硬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欣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冷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欣言看了良久,看见浴室里有洗发水之类的东西,也不管自己暂时能不能见水,他强忍着痛,把裤子脱了下来,他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从头顶上慢慢的浸润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干涸的血迹又变得流动起来,带着红色流到了地面上。欣言索性摘掉了挂着手的绷带,他的一只手撑在墙上,低着头闭着眼,水流过受伤的地方,能感觉到辣辣的灼热感,很痛,也很舒服,欣言捧起一捧水,轻轻的把脸洗了个干干净净,欣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洗干净了,又站在了镜子面前,他把贴在额前的头发往后面甩了甩,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而是一种病态的惨白。
欣言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蔡乐乐和李武男也已经醒了过来:“醒了?”欣言用左手托着手上的右手对两个人说。
“嗯。身上好疼,都不敢动。”蔡乐乐摸出支烟来,点了支咬在嘴里说。
“我不还是一样?不知道安生跟华挺怎么样了?”李武男问欣言。
“不知道啊,他们睡在下面的,我也是刚醒,外面下大雨呢,我还没下去,再说了,大白天的,衣服都没有了,这样子现在怎么下去?”欣言说。
“应该没事。龙哥他们都在的,要是有事,早跟我们说了。”李武男身子挪动了一下,马上吸了口冷气,脸都疼的扭曲起来。
“起来冲个凉吧,你看我们,昨天晚上不敢洗,就这么睡了,床单上都是血,脏死了。”欣言对着三个人睡的床指了一下说。
“是啊,还是起来洗洗吧,一会儿看看能不能让山哥弄几套衣服换一下,昨天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蔡乐乐说着,挣扎着爬了起来,撑着腰慢慢的向浴室走去。
“欣言,起来了没?”山哥在外面敲门。
“起来了。”欣言赶紧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山哥,怎么起这么早?”欣言站在门口问山哥。
“太热了,就醒了,再说也不早了,都八点多了。怎么样,你们几个,还疼吗?”山哥走了进来,把牙膏牙刷毛巾什么的放在了桌子上。
“疼啊,都不敢乱动。”欣言呲着牙说:“山哥,能不能给我们弄几套衣服?我们的衣服都是血,不能穿了。”
“这个小事情。泰哥已经去店里拿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一会儿凑合着穿吧。”山哥笑着说。
“华挺和安生怎么样了?”欣言心里惦记着他们两个,赶紧问到。
“华挺头上缝了四十九针,脖子上缝了八针。安生头上缝了二十九针,手上缝了六针,不过还好,两个人都醒了,只不过看起来有点虚弱,一会儿泰哥送了衣服过来了你们就能看到他们,没事的,命硬着呢,死不了。”山哥耸耸肩笑着说。
“杨峰不知道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要早做打算。”欣言担心的说。
“正在让兄弟们打听杨峰那边的情况,另外也在监视着李子通的动向,出这么大事,他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的。估计他们现在也在打听我们的情况。别担心,翻不了天的,他要是做做样子就算了,他要是敢真动,那他们就死定了。我昨天晚上就打过电话了,兄弟们都在一起等着呢,就等他们来。”山哥笑着说:“只要杨峰不死,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好好养伤就行了。”
“哦。就是怕那边有什么事,杨峰伤的不轻,至少比我们伤的重多了。”欣言说:“我们撤退的时候他眼白都翻了。”
“所以才要打听清楚情况啊。李子通要是知道什么情况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七个大人竟然被五个孩子打成那样,还怕他出来做样子?”山哥笑了起来,拿出烟来递给欣言:“这一架估计现在县城里混的都知道了。”
“都醒了?呐,看看这些衣服合不合身?”正说话间,泰哥走上楼来,把一袋子的衣服扔在床上说。
“谢谢泰哥。”欣言看见衣服,跟泰哥道了个谢,伸手去拿。
“欣言,你昨晚手不是吊着的吗?怎么不吊了?”泰哥看着欣言问。
“不吊了,麻烦死了,动都动不了。”欣言边挑衣服边说。
“最好还是吊着吧,听医生的,万一手留个后遗症就不好了。”泰哥说:“年轻就是好啊,伤的都不轻,早上竟然都能起来。”
“知道了。泰哥,没事。小伤。”欣言也笑了起来。
“那行吧,一会儿冲完凉就下来,楼下的两个也醒了。”泰哥说:“我一会儿去买吃的。”
“行,那我也下去了。你们快点搞好就下来吧。”山哥跟着说了句,带上房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