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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山

陡天峰。

这座巍峨青山之上,有一处庭院,此时正值夏日,翠林围绕,其中有一个房间,门窗皆开,从内中向外望去,皆林木之翠色,微微凉风穿堂而过,房间里却空空荡荡,什么桌椅家具也没有,内中唯有两个人,皆身着白衫。

其中一个是一位年轻人,相貌英俊,恭恭敬敬,跪地而坐,双手置于膝盖之上。

在这年轻人的对面,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盘膝而坐,而这人模样却十分特别,头发黑红相间,面色怪白,眼圈乌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每个眼睛的正中间,都有一道上至额头,下至面颊的剑痕,不过这并不是他真的受的伤,而是幻像。

每个仙妖修炼到一定程度后,身上都会有幻像,也就是改变自己外貌特征的能力,每个仙妖身上的幻像都根据自己修炼的法术分别打造,各不相同。

这位幻像是两道剑痕的中年人,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侠仙——“倾雨闹林”闲掷明珠。而对面坐着的那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就是他的徒弟“陋尺穷良”捷山正。今日就是捷山正的出师之日,下山之时。闲掷明珠正在给他交代相关事宜。

闲掷明珠道:“今日下山,东厢书房之内的各种兵器,你可任选一件”。

捷山正双手下按,身体伏地:“多谢师父!弟子斗胆,愿选师父那件当年驰骋江湖,随身之兵刃!以扫荡妖魔,惩恶扬善,不堕师父之威名!”

此少年关键时刻并不谦让,锐意进取。

闲掷明珠听罢,沉吟片刻,道:“我早已没有威名,没什么名号不名号的。而这件武器,也不是我不愿给你,只是,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就是要用它了吗?”

捷山正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很坦诚的道:“如果可以,我就一定会拿最有特点的!”。

这时窗外走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悄无声息,悠闲安静,面含浅笑,望着屋中的二人。这位女子身穿浅绿薄绸,睫毛很长,却戴着一副红色窄框眼镜,眼睛透过透明的水晶镜片向外望去,颈上右侧有隐隐纹身,似乎是一条浪花水舌,从衣中爬出,伸缩不定,在****着她的脸颊。她正是闲掷明珠在这山中庭院的情人——“落羽飘音”软旋。

闲掷明珠开始讲起往事:“我当年行侠天下,但所除,不过都是些单打独斗的小妖小怪,因为自己总是孤身一人,是完全没办法对付那些势力庞大的仙妖们的。

十年前,有一次,有一个组织,名为‘正大光明’,我对这个组织不过骂了几句,结果就立刻遭遇杀身之祸,灭顶之灾,自己在他们面前真是一钱不值,虽然我也没让他们来人好过,可到底寡不敌众,被他们给捉住了,他们将我钩穿肩骨,又散去我多年修炼的功力,就要将我割血焚魂,进行献祭之用。

但是他们组织之中,负责献祭的巫仙‘落羽飘音’软旋,却放了我!虽然之前负责散去我的功法的也是她。

可后来,她却与我一同逃走,远离危地,避居于此山之中,以躲祸难,她还做了我的情人!”。

说到这,闲掷明珠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

软旋就站在门口,倚着门,依然是那浅笑之容,安静的听着闲掷明珠讲述往事,自己并不插言。

闲掷明珠看了看软旋,又转过头来继续道:“被散了功法之后,我基本已与常人无异了,就是到现在也没回复多少。可在这座山中的十年,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十年!”

捷山正并不是头一次听自己的师父说起他曾经的往事,他知道为什么师父闲掷明珠尽心教他之时什么都懂,可师父自身却没什么法力。

这时闲掷明珠开始说到捷山正刚才提到的自己的那把武器:“你刚才所求之兵刃,传说中,这是一件魔武之器,威力惊人,超于许多别的兵刃,但是却有个特殊之处,就是会招来众多的敌人,能引魔,会为所持之人命运转变,十分不详。你不怕吗?”

捷山正再次躬身:“弟子无畏,只想斩妖除魔,做一个有益于世人的侠客!惟愿经历千难万险,以成奇功,而不愿庸庸碌碌,行走坦途”。

闲掷明珠将手往旁边一伸,就在空中抓来一柄宝剑,此剑外表甚是普通,只是比一般宝剑略长。

闲掷明珠道:“这件魔武之器的来历,你想必也早已听说多次了,乃是当年宝珠道君和舍痴道君的愤懑之作”。

捷山正点头。

闲掷明珠:“可世人不知道的是,当年这两位仙妖前辈商议已定,开始准备动手制作之时,可这两个人既不会打铁,也没那么高的法术,所以本想打制刀剑或枪戟,也弄不成,怎么办呢?”

捷山正也觉的奇怪,他本以为这两个人很厉害呢。

闲掷明珠将手中宝剑一抖,那宝剑却变成了一条狼牙棒!

此棒单手持用,棒身为木制,棕木之色,上面有钢刺,但并不多,棒身渐粗,柄与棒头之间箍有一略宽的金属圆环,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厄运当头”!

闲掷明珠接着道:“于是,两人将那块‘崛天烈木’削成棒状,将‘冥海寒铁’胡乱磨成一些钢钉,装在了上面,就制作成了一柄狼牙棒,名为‘群山鼎沸’!”

这故事实在突兀,捷山正低着头强忍着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在门口站立,倚门而听的“落羽飘音”软旋,一只金雀飞来,停在她的手上,她更乐于逗弄这只金雀。

闲掷明珠继续道:“而且,这两位仙妖都一心向善,久已不做恶事,法力早已渐消,所以,两人想做的‘转变命运’之法术效果,这棒子几乎是完全没有的,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只是他俩制作之前的对话,被路旁的一个小蚊妖无意中给听到了,因为这两位仙妖成仙之前的原身都是他的克星,所以这小蚊妖都没敢看他俩怎样制作的,就回去开始大肆传说,这小妖口才又好,添油加醋,信口雌黄,结果这消息不胫而走,在人间越传越玄。本来没这招魔之功,可人们都很好事,所以这狼牙棒前几任的主人都有大量的魔头闻名而来,来找麻烦。所以更落实了这根‘群山鼎沸’的招魔之名”。

捷山正:“弟子明白,我既要用此兵刃,就要承担它给带来的后果!”

闲掷明珠摇摇头:“对我来说,很多时候我都不能知道我的行为,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捷山正道:“但弟子就是渴望此生会充满变化”。

闲掷明珠:“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捷山正:“我就是以前的你!”

闲掷明珠微笑。

片刻,闲掷明珠又道:“我遭难之后,世间更是传乎其神,说我的命运,就是被这件魔武之器而改变的,其实这都是胡说。人在江湖,谁人无难?而兵刃又哪有什么吉祥的?只是武器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使用的人,要有本事!下山后,于武器之上,你要日日勤奋,莫要懒惰。”

捷山正:“弟子谨记!”

闲掷明珠:“不过,这根狼牙棒的威力绝对不差,因为用的材料都是真正的好材料。关键时刻,用则用之,只是平日不要轻易拿出示人,两位仙妖特意为这狼牙棒做此变化之能,一来掩人耳目,不可招摇之意。二来携带方便。你若非要用这个,就拿去吧!”

说罢,闲掷明珠将狼牙棒一抖,悄无声息,这狼牙棒又变成了宝剑。

捷山正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放在了身边。

闲掷明珠:“现在我再交代你第二件事,我当初遭难之后,在此痛思,单打独斗决然难行,不能抗的过别的组织,我若再次出山,定然会团结他人,共扫妖魔!所以你这次下山,切记多多与他人合作,以避我曾经的弱点。

而正好昨日,我当年的好友文仙‘劈槐楷’传影至此,言近日有一劫难,要寻求我的帮助,我功力已散,无法亲自相助,所以我派你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你也正好历练!”

捷山正满口答应。

闲掷明珠沉默片刻,又开口道:“山正,我知你为人正直,平日在此山附近百里多有行侠,但是既修仙道,就要有选择的做些恶事,平衡应长,以进功力。

今日,我就成全你一次,你用这‘群山鼎沸’,来打我三下,算做恶事,亦算我送你的下山之礼!”

捷山正听了,一下呆住了,不知如何说好。

闲掷明珠:“动手吧!”

捷山正突然伏地叩头。

闲掷明珠有些意外:“怎么了?”

捷山正:“弟子已做了不良之事”。

闲掷明珠看着他,有些意外:“什么事?”。

捷山正伏地不起:“弟子已与软旋姐私通”。

闲掷明珠听了如五雷炸顶,一阵晕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相伴自己十年,已经如妻子的情人竟会和自己的弟子私通!他向门口的软旋望去。

软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也得做些坏事啊!”。

闲掷明珠双目渐渐全黑,与眼眶一色,隐去了自己的表情:“你俩有情?”声音里却能听出心碎!

软旋淡然:“只是玩玩而已,捷山正正值少年青春,血气方刚,他先撩我,我就想看看他会怎地,就没有做声,结果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了。而我又不是你的妻子”。

半响,闲掷明珠道:“你说的不错”。

软旋又转头去逗弄她的金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闲掷明珠已经变的漆黑的眼睛面对着捷山正:“你也能做的下去?”

捷山正抬起身,正对着自己的师父:“我知道你都做过什么恶事,当年你逃难之时,功法全失,连最简单的遁术都施展不出来了,为摆脱追兵,要赶紧做一件恶事增加功法,施展遁术,我本是平民之子,于是你就将我从我的亲生父母那里掳掠了过来!我假装忘了,其实一直没忘!”

半响,闲掷明珠道:“你说的不错”。

沉默了片刻,捷山正再次弯下身子,叩了一头,道:“所以,做那件事时,我心中想的是,这算是报复,我做的没错。除此之外,师父的教导我永远铭记于心,此番下山,我定会斩妖除魔,惩戒奸佞,不负侠仙之名!”

说罢,捷山正再叩两头。然后起身,拿着宝剑走了出去。

随后软旋也离开了屋子。

一片翠绿之中,唯有闲掷明珠,静静的坐在一无所有的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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