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用贴身的玉佩在当铺换了五十两银子,而苏杭,作为一个掠夺者,从来没有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需要什么缺失什么,直接去掠夺即可。
是啊,既然用不着银子,那么为什么还要答应护送小姑娘去西漠呢?
难道是终日里游荡在深山,满腹诡谲地与山贼周旋,夜里要时刻提防野兽的这种生活,终究是倦了,想要那么一千两银子过上那种人模人样的生活?
在客栈租房花费三两银子,纸墨笔是掌柜赠送的。欣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是没有彻底缓过来,行动甚是吃力,苏杭赶紧扶了她一把。到镇上的时候苏杭便说送她去看郎中,而欣儿说看郎中没有用,先落脚后再拿着药方去药铺抓药。
欣儿坐在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苏杭为她铺开纸张,把笔递在她手里。欣儿蹙了蹙眉头,说道:“你会写字吗?”苏杭顿时挠了挠头,说道:“不会。怎么,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他在深山长大,从小与野兽为伴,哪里会去学写字这种难为的事情。
欣儿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估计是要省些力气来写药方。写完药方,欣儿又是流了一通大汗,苏杭拿着药方左看右看,看着这些像苍蝇一般大小的字迹,说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抓药,你去床上躺着休息先。”
欣儿点点头,看着苏杭离开房间去外面抓药去了。待她一走,欣儿的眉头又是凝结在一起,捂着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看着锦帕上殷红的血迹,呐呐自语道:“看来,上天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按理说,照着药方来调理身体,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至少不会出现及早死去的问题。就她的母亲来说,因按时吃药,也是活到了三十年这般久了,远远打破了这个祖传疾病活不过二十五的魔咒。
她一连断了一个月的药,身体损伤的厉害,哪怕是从现在开始,保持不断地按时服药,也无法痊愈那些损害的地方了。估计是没有几年可以活了吧?
父亲,该是在满世界的找寻自己了。可是,世界那么大,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找得到自己,就算找到了自己,自己还是不是活的,也是难说啊。想到这里,欣儿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心神。
欣儿吃力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任何事情。不多时,苏杭就满头大汗的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
“给你买了一年的量了,制作成药丸,足够我们走到西漠的。”
“谢谢你。”
“不用,各取所需罢了。要是你中途嗝屁了,那一千两我找谁要去。你别说话了,我去给你煎药去。其他的药材,就放在这里,等你好转后自己制作药丸吧。”
看着苏杭离去的背影,欣儿朱唇轻启:“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十天后,苏杭和欣儿买了一辆马车,往西漠的方向而去了。要说骑马的话,苏杭那是一把好手,但是这个驾车,可是一个熟能生巧的活儿。第一天的时间里,苏杭就已经和其他的奇奇怪怪的东西相撞了十几次了,好在这样撞着撞着,苏杭也摸出了一点门路,没有之前那般手足无措了。
欣儿在车厢里遭受了一天的罪,不停地叨唠着苏杭,苏杭感到耳朵都要出茧子啦,但顾念着欣儿是个病人,只得逼迫自己耐心下来驾车。
在差不多到锦溪镇的时候,苏杭像是怀了心事,没有像往常一般和欣儿说趣话,而是沉着一张脸,施施然地赶着马车进了锦溪镇。苏杭把马车停在一处客栈前,掀开车帘,把欣儿扶出来,说道:“这顿,我们吃顿好的。”
吃了几天的干粮,欣儿也吃乏了味,闻言,登时点点头。一个跑堂的小斯顿时出来,把苏杭的马车牵着,苏杭从腰带里摸出十个铜板,扔在小厮的手里,说:“喂它些好的草料,再给它刷刷身子。”
小厮得了赏赐,喜得合不拢嘴,忙点头哈腰地说一定照办。欣儿看着苏杭,说道:“看不出来,才下山不久,你就变得这么世故了。”
“人总是要学习的嘛,再说,我被你害了,不能再去山里生活了。所以,现在要且行且学习,为将来的前途做准备不是?!”苏杭打着哈哈说道。
两人点了大鱼大肉,争相开吃起来,欣儿这一路受他影响,连吃饭也同他这般狼吞虎咽了。苏杭打了个饱嗝,看了欣儿一眼,才有些呐呐地说道:“我……需要在这锦溪镇逗留几日,办件事情。”
“几日?”
“三五天吧。”
“好,那就三五天。这几日里我也走累了,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欣儿从腰间拿出方巾,擦了擦嘴角边的油渍说道。
苏杭在锦溪镇租了一进一出的土坯房,东主并非是个靠租房营生的人,加上房子老旧偏僻,故而没有索求多少租金。
房子破旧,家具上布满了灰尘,还有许多蜘蛛在这里结网安家。欣儿想要里外打扫一遍,苏杭拦住了她,说住几天就走,只把住的地方打扫下就行,不必费那般多的心力。
欣儿想想也是,只把床铺打理了一下,就拿了把躺椅慵懒地躺在院子里休息。而苏杭在车厢里鼓捣出一个布袋,布袋里放着的东西不多,砍柴刀就是其中一样。苏杭在老井里打上一盘水,拿了一块磨刀石,就在磨刀石上磨起刀来。
欣儿微微侧身,此时的太阳有些耀眼,她的眼睛变成了一道弯弯的月儿,正瞧着苏杭的胳膊一曲一伸地磨着那把砍柴刀。
“你磨刀干嘛?莫非是想要在锦溪镇干一票?”
苏杭抬眼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自然是为了杀人。”欣儿睁大了眼睛,疑惑道:“杀人?杀人不是为了财物?”
“杀人也可能是仇恨,并非只会为了财物杀人的。”苏杭继续磨着他的砍柴刀。
“仇恨?你不是生长在深山里吗?怎么会和清溪镇的人有仇恨?”
“你看那座山,”苏杭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着东面的一座大山对着欣儿说道:“那是我小时候生活的一座山。”
欣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一座荒山,没有草木,只有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一座荒山?”欣儿拧紧了眉头。
“本来那也不是荒山的,她和其他的大山没有两样,只是,锦溪镇的何员外为了建造房屋,把所有的树木都砍掉了,这才变成了一座荒山。而我,也只能另觅他处,那时候,我就立下誓言,一定要亲手割断何员外的脖子。”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死何员外?”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极端啊,难怪只能生活在大山深处,不出来与世人打交道。
“这已足够杀他十次了,他毁了我的家园,还杀了我的母亲。”苏杭继续磨刀,像是牙齿切割在何员外的脖子上一般。
“杀了你母亲?呵呵……那的确该杀……”欣儿笑道。
苏杭听她干笑,也没有理会,只道她是个神经一般的姑娘,继续说道:“我母亲是一头狼,对我很好,何员外掠夺我的时候,她拼了命地来救我,这才被何员外射杀了……”接下来的事,苏杭也没有继续往下讲。
那是一段刻苦铭心的岁月,充满了黑暗与绝望,找寻不到一丝的光明。何员外抓到他之后,便把他关在一个笼子里,当成稀有物种来给客人观赏,一不按照他的要求去执行,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那真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为过。好在照顾他的小荷丫头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在何员外府的这五年来对他一直不错,教会他像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走路,还有像人一般的思维逻辑,最后还相助他逃出生天。
只是,时隔六年,不知她怎么样了?
有没有东窗事发?这是苏杭最担心的问题。
磨好了砍柴刀,苏杭把他藏在衣服里,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就出门去了。欣儿一直躺在躺椅上,他出门了也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他认为必须做的,再者说也不关她的事,她没有理由来阻止。
苏杭来到何府门口,被看门的小斯拦住,喝道:“你是谁?来何府干什么?”苏杭装作一副被吓一跳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找小荷姐……”
“小荷……”一个小厮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说道:“小荷六年前犯了错,被老爷打死了。”
“哦。”苏杭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看来,最坏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啊。是我害死了小荷姐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何府,才迈动步子慢慢地走开了。
连续三天,苏杭白天磨刀,天色一黑就出去,探明何府的一切情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而欣儿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也没有要掺和他的事情的意思。这样却也更好,懒得她掺和进来,碍手碍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