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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恶魔(四)

村民们全都注视着老村长,老人抓着拐杖的两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苍老弯曲的身体颤动不止,让人担心他随时会跌倒在地上。

老村长低头不语,面庞呈现痛苦之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正激烈抉择,一副欲言又止的龙钟老态,令村民们和三个老者不忍心开口催促。

这静默的时刻,只有小孩子和他们脚下来回追逐的小狗不时发出嬉闹声。帝摩斯一声不响,沉心探测老人记忆之海。

※※※※※※※※※※※※※※※※※※※※※※※※※※※※※※

老村长站在帕丁墓前,两眼巴巴看着他的墓碑,就像探望自己早逝的孩子,怀着痛惜而莫名的痛苦,久久站立。

凉风扑面,轻轻擦拭老人脸上淡淡泪痕。看样子,老村长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帝摩斯觑见斜射在碑石上的光线,细长金黄辉光,这熟悉的亮光,只有黄昏,才如此落寞孤寂。

“这个老人——”帝摩斯暗暗想着:“应该是一大早就从村里穿过森林,一直呆在帕丁的墓地!”

他和帕丁,是什么关系?

帝摩斯思考间,画面中的老人开始说话,嘴唇一动一动的。

“孩子!”老村长对着墓碑说道:“一晃又是一年,从你离开世上,这是第五个年头了!”

老人缓缓伸出一手,抚摸碑石上的光线,一遍又一遍,仿佛在感觉地下的帕丁。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跟你见面了,孩子!”老人干枯的眼睛隐约闪动泪光,“我对不起你啊,孩子!”

老人失声涰泣,哭腔牵动人心,发自肺腑的痛。

“你爷爷去逝前把你托付给我,那时你才五岁大!”老村长缩回抚摸碑石的手,抹了抹泪痕,断断续续诉说着心的哀伤:“我和你爷爷是拜把的兄弟,打心里就当你是自己的亲孙子啊!”

老人边抹泪,痛哭声却越来越大,激动地扶杖的手一颤,整个人倾侧跌倒在地。艰难一手抓着拐杖,一手撑着地面,也没力气站起来。

老人干脆坐在地面,朝向帕丁墓碑,说一句,叹息一声。

“孩子,爷爷我不该逼你去学炼金术啊!早知道会这样,爷爷宁愿你一生平平淡淡过日子!”老人搭下头,“可你自小就聪慧,爷爷盼望你能有出息,过上好日子,才会逼你去学炼金术!”

“因为爷爷的固执,让你吃苦了,孩子!”老村长抬头看着墓碑,满腔悔恨,“是爷爷害了你!不该逼你去学炼金术!伊鲁法师说你‘走火入魔’,被恶魔附身,这都是爷爷的错,是爷爷的错!”

老村长一句句重复着“是爷爷的错”,神情痴呆起来,两眼暗淡,陷入痛苦悔恨自责。

许久,老村长沉默着。

天渐入夜,老人尝试起身,费了好长时间,才重新站立在帕丁墓前。

“孩子!爷爷没脸见我死去的兄弟,把你托给我的兄弟!”老村长一字一字说着,皱纹纵横的脸上有着一种坚定,“爷爷,来谢罪了——”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一口咬开木塞,笑着说道:“孩子,爷爷来陪你!”

他眼中似乎看到小帕丁像从前那样,站在家门口,挥动小手呼喊自己,耳边响着小帕丁稚嫩亲热的叫喊:“爷爷!”

眼泪流下,老人微笑着,缓缓抬头,一手抓着拐杖,一手凑过小瓶——

“不要!”一个人影扑过来,大喊着伸手夺老人手中小瓶:“不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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