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留头不留发(三)
“走吧，剃头去吧，早剃早没心事，“杜小帅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会儿，急什么呀，杜丘，“马达朝他眨眨眼，“急着去投胎啊？“
“投胎倒不着急，“杜小帅不明白他啥意思，嘴上却不示弱，“尿急行不行啊？“
“电驴子，有话就直说，别打马虎眼！“
马达过来揽住杜小帅的肩膀，“杜丘，你看啊，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儿，这么早回去，多没意思，要不咱们也蹓跶蹓跶？“
“我看行，“高超立即举双手赞成，“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借口翘课，真他娘不容易啊，杜丘，你可别扫兴啊！“
明白了，原来是循规蹈矩惯了的好孩子想换个玩法啊，他俩那种跃跃欲试的眼神，让杜小帅马上联想到关在笼子里的鸟，那种对自由的渴望都是一样一样的！杜小帅突然觉得自己比他们幸福多了，至少自己还知道早晨八点钟的街道是个什么样子，至少自己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至少我不用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人。
“可这大清早的什么都没开门，能玩什么呀？”
“听见没有，丸子，我说什么来？“马达一边得意地拍着杜小帅，一边冲高超嚷嚷，“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还不信，杜丘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唉呀，杜丘，我不是骂你，“
“骂我也不要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对吧，你刚才是这个意思，对吧？“
“杜丘，你别介意，电驴子不是那个意思，他这个人，满嘴里跑火车都跑惯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了，他真没有恶意，就是不会说话而已。“
“草，丸子，还说什么呀说，我不就说了句实话吗，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难听话多了去了，你不得气死？“
“我说什么了我？我啥得没说啊，“杜小帅被他气乐了，挨骂的人还没说什么，骂人的反倒急眼了，这尼玛什么世道啊？
“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高超一不小心就混成裁判员了，不过他这个裁判可没有掏红黄牌的权利，顶多也就和个稀泥啥的就到头了。
“电驴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脾气真得改改，动不动就翻脸，谁受得了？人家杜丘啥都没说，你就急了，别忘了，是你先说错话的！“
“敢情全是我的错？你们他娘的都是好人，就我一个王八蛋，行了吧？”
“你看，你看，又来了，我真服了，电驴子，你能不能听懂好坏话？“
“我听不懂！“
“我他娘的说你什么好哇！你呀，你真是一头驴！你这外号谁给起的？“
“你管谁起的！“
“我不是管谁起的，我真想认识一下，这个仁兄太厉害了，“高超把双手大拇指都竖起来，“这个外号起的太绝了！“
“***，丸子，你骂我？“
“骂你？骂你是轻的，杜丘，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哇！“
男孩子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前一刻还剑拔弩张，后一刻可能就好成了一个头，他们之间的那点摩擦就像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十六岁的小屁孩，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多了去了，要是没了，那才叫奇怪呢。
闹够了，杜小帅还是要带这俩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去开开眼界，所谓的开眼界，说白了就是到工人文化宫的台球室和录相厅转了一圈，这两个地方一大清早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
“要不，咱们来两盘？“马达拿着球杆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两下，那个动作当然是别提多业余了，可他自我感觉良好着呢，“丸子，你也来试试？“
“试试？试试就试试！“高超也手痒了，男生对新玩具的抵抗力无限接近于零。
杜小帅好心提醒他们，“唉，我说兄弟，时间可不早了，剃个头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去晚了很麻烦。“
“要不，杜丘，要不你先回去，反正咱们又不是一块被抓的，“高超出了个主意。
“杜丘，怕什么怕，不就剃头剃的时间长点吗？理发店开门晚，咱也没办法对不对？“
“我不是怕，只是……“打架的事昨天才翻片，杜小帅可不想再出什么风头。
“没什么只是不只是，“马达豪迈地一挥手，“杜丘，少废话，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别啰嗦，痛快点，是不是男人啊？“
都尼玛上升到置疑胯下长不长鸟的地步了，杜小帅不想当太监，就只得从命了。
陪着两只菜鸟打了两把台球，菜鸟果然是菜鸟，菜得要命，杜小帅的台球水平也就一般般，和他们比起来，杜小帅都觉得自己是亨得利。虐完意犹未尽的两只菜鸟，如果不是最早的录相要10点开演，这俩货还不肯这么轻易离开。
带着恋恋不舍的啍哈二将出了台球室，杜小帅准备找一家理发店。这个点儿理发店大多都开门了，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去那些老式的国营理发店。按说他们仨剃的是平头，而这种千篇一律的平头正是国营店最拿手的，无论从经济还是从合理性上都是最佳选择。但是仨人压根就无视了国营店的存在，在他们眼里国营店似乎是老头们的专利，现在岛城要说玩新潮搞发型什么的，还得看开个体店的南方小老板。一个月花两块钱还是花五毛钱剃头，这个选择不算太难。
在市场三路拐角有四五家相邻的理发店，哦，换个时髦的说法应该叫发廊比较合适。都是南方人开的，店面不大，门头倒是挺醒目，打老远就能看见，晚上更是花花绿绿的霓虹灯一片，煞是好看。
“去哪一家？“选择多了也不是好事，本来就一家，让你想挑也没得挑，你也就将就了，现在一下子面临四五个选择，马达反而有些无处下口了。
“这家吧，嗯，要不那家？你看门上还贴着大美女呢，“髙超胡乱出着主意，他也没个准主意。
“丸子，你知道哪家好？“
我要是知道还不直接开路了吗？高超白了马达一眼，“我不知道你知道？“
“我哪儿知道？这事儿我看还得问杜丘，是吧，杜丘？“
杜小帅很受用，这不是夸他见多识广吗？不管怎样，让据说很轴的电驴子明着夸他，杜小帅还是比较有成就感。
“那不一定，杜丘又不是万能胶，“
“咱这样行不行？”杜小帅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这道选择题他才不做呢，不做归不做，他还是给出了另一道选择题，“咱一家一家地来，这个月他家，下个月他家，全过一遍也就五个月，到时候不就知道谁家剃得好了？“
“这个主意正。“马达马上就表示同意。
“我看行。“高超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好！那就这么定了，“马达拍拍手，“那咱们从哪家开始？“
“你定，你说了算。“
“你娘的丸子，又跟我在这儿玩心眼儿是不是？这么点破事就我说了算了？是不是大事儿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草，电驴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这可不象你呀？“
“杜丘，你看见了吧？这都什么人呀？我都交了些什么人呀？“
“那没办法，谁让你交友不慎了呢？“
“后悔呀，真后悔呀，“
“杜丘，别听他废话，你定不定？不定我定了？“
“定，定，催什么催，跟催命鬼似的，“马达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杜丘，有硬币吗？“
“干吗？“
“不用给他，他想猜硬币，我说电驴子，你烦不烦呀？就这么点屁事，还猜硬币？“
“要你管，老子好不容易做回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听听，杜丘，这种人不能当官，他要是当官，真没有咱穷人的活路了！“
正好杜小帅有个五分钱的硬币，他就给了马达，他也是对马达猜硬币感兴趣，马达双手捧着硬币口里念念有词念叨了一阵，然后朝天一抛，反手接住一看是字儿，
“是字儿？“杜小帅提醒他。
“我知道，“
“哪一家？“
“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杜小帅有点糊涂了，猜硬币怎么猜着猜着猜成算命了？这个马达的思维太过于跳跃了，杜小帅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杜丘，不明白吧？“高冉不愧为哼哈二将的另一半，对他的搭裆了如指掌，“他呀，刚才光神神叨叨了，忘了定字儿代表什么了！“
“就你明白，跟个明白二大爷似的，“
“我说错了？我要是错了我就把硬币吃了！“
“好！像条汉子！你现在可以吃了。“
“凭什么？“
“你错了。“
“我哪错了？“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敢打赌？“
……
杜小帅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俩人被称为一对活宝了，为了屁大点事都能吵吵半天，这尼玛不是活宝是什么？杜小帅现下立马做了一个决定——以后遇上这兄弟俩，能躲多远躲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