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龙将苏小云安置妥当后,又不顾自身的疲惫,绕着山顶谨慎的转了一圈,小心的查探着可否有着未知潜在的危机。
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
这是作为一个修者而言最基本,也是最为至关重要的一条生存准则,何况此时更是非常时期,由不得他有半点的疏忽,倘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一番逡巡下来,所幸一切正常,步成龙绷紧的心绪不由稍稍一缓。
他极目四顾,但见这山极是雄伟,周围如同这样的山峰还有四座,连同这一座,共五座山峰围成一圈,就如同是一只没有截口的圆桶一般,但中间装的却不是水,而是那如同白云一样翻腾涌动的水雾,便是让人看不到底,当然也就不知深有几许了,但相较从另一边看去的话,估摸着少也有万丈之余。
这山顶古木参天,看得出来,最小的少说也得数百年才能长得如此粗壮,各种藤蔓爬满了树身,树下除了一些不太需要阳光照射,进行光合作用的乔木类之外,便只剩下堆积的厚厚的一层枯枝败叶了。
步成龙看罢,心中已是有了计较,照目前的状态来看,别说他们走不了多远,就算是运气不错到了深处,但这可是凶险处处的蛮荒之地,其间藏了不知多少轻而易举便能将他们置于死地的存在,只怕到时也是有进无出,因此,他不得不早作打算。
步成龙一边思索着的同时,又迅速回到苏小云所坐的树下。
苏小云挪动了一下身体,挣扎着极力想要站将起来,却被他一止道:“你再歇歇,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我都观察过了,或许运气不错,别说是厉害的妖兽,就是连普通的凶禽猛兽也没一只,待你多回复一点体力,我们再作打算。”
“嗯!”苏小云点了点头,道:“你也休息一下,别太紧张了,他们一时半会应该追不到这里的。”
步成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怜爱的看着她道:“我倒没什么,只是苦了你了!”
“别嘴硬了,你的状况我还不清楚,根本就比我好不了多少,也已经是差不多将近油尽灯枯了吧。”苏小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过了会又道:“都到现在了,你还说那些干什么。”话中之意自是指的步成龙所说的‘只是苦了你了’那一句。
步成龙笑笑也不言语,二人就这样你怜我爱的互相凝视着,充满了温馨,柔情无限,暂时忘却了尘世中的烦恼。
可是,真能抛却,忘得了么,为什么又总掩盖不住眼底那愈来愈浓的悲愤!哀愁!
“哎!”
幽幽一声长叹,带着难以诉说的情怀,在这疾风苦雨里愈显惆怅,闻之令人肝肠寸断,伤痛莫名。
步成龙一叹过后,岔开目光,既沉痛又感激的道:“你我二人如今能得残延喘息,苟活于世,这都多亏了昙儿他们,若不是他们拼死牵制住了对方,你我二人只怕是早就横遭不测,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啊!”苏小云闻言神情暗淡,一时触动衷肠,不由悲从中来。
泪眼模糊,谁能体会到泪中暮雨苍山的萧瑟,愁肠百结,谁能感受到她心底生死茫茫的凄凉!
“好冷呢!”她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从心底深处冒起一种无法抑制,无法抗拒的恐惧。
有那么一刻,她的神情恍惚了,目光定定的望着远处,那一刹,在她的眼里,遮天蔽地的风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一幕幕血腥恐怖的场景从她眸子里缓缓浮现。
“杀!杀!杀!”
这是回荡在她耳边恐怖的魔音。
“啊!我跟你拼了!”
这是藏在她心底,充满了恐惧,而又无力回天的痛。
泪,是那样的苦涩,那样的冰凉,抑制不住的悄然滑落。
步成龙亦是双拳紧握,仰头无声的落泪,因情绪过于激动,连指甲深深地陷入肉内而不自知。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因未到伤心处。
作为一个男人,再大的苦楚可以独自往肚子里咽,再大的担子可以无言的承担,但真正的悲伤却可以将一颗坚强的心给击溃。
良久,良久。
一声梦呓般的呢喃打破这凝重的沉默:“你看,这么大的雨,是不是老天爷也在悲伤,也在哭泣呢?”
步成龙看着妻子悲悲切切的苦楚神情,身躯一震,咬牙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作为一男人,就得顶天立地,如那江流底柱,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必须得坚强的挺立着,怎么能表现的如此不堪,难道还嫌云妹她不够苦,不够累么,若再如此颓废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也是没有什么作为了,那些为了我们而失去生命的人,他们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步成龙靠过去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脸,既是安慰又似憧憬的道:“是我不好,别想那么多了,风雨过后便是彩虹,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小云靠在他怀里,情绪逐渐略显平静,尔后便道:“昙儿,小七,良叔……但愿老天保佑他们,不要遭了毒手才好。”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不由得声音哽咽,凄凄切切起来。
“哎!但愿吧!”步成龙自是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羊入了虎口还有生还的机会,不过心中总是存在着一丝幻想。
又过了片刻,只见他嘴角勉力一牵,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苦笑,讥诮无奈的道道:“真是可笑啊!我们修炼之人走的本就是逆天之路,行的也是逆天之事,不遭天妒已是万事大吉了,如今竟要祈求它的庇佑,可悲!可叹!可笑之极啊!。”语气之中充满了自嘲无奈,以及满怀的不甘。
略略一顿后,只见他神情倏地一变,话锋一转,满脸煞气的森然而道:“此番若能逢凶化吉,我发誓,但教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方家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将他满门上下都灭绝了,也难解我这滔滔之恨,泼天之仇。”
“哦,是么?只怕你是没这个机会了。”步成龙话音刚落,便只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现在我就先灭了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步成龙和苏小云一惊不小,条件反射的疾掠出去,退避至自认安全的距离,相视一眼,面色惨然,他两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天衍大陆自古以来奉行的便是成王败寇,强者为尊。”那人又道:“你步家落得如此地步,也是天数使然,可怨不得别人,既然你如此嫉恨,那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施以雷霆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