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地处后汉、南平国、南唐和南楚的交界处,是各个政权之间的过渡地带,有“北迎江北之客,南接十国之旅”之称,它既不从属于任何一个政权,又受周边各个政权的庇护。其实,他们都对老城垂涎三尺。
老城西门的一侧有个地方叫迎宾楼。这里是个大去处,前厅专为吃喝,后院专为玩乐。不管白昼黑夜,只求生意兴隆;不管贫穷富贵,只认黄金白银;不管天公是否作美,天天结彩张灯。但是迎宾楼的大门倒有些雅,一对联子:神州有山水风月,更兼佳人事;世间多痴情男女,得意风尘里。
后人有诗为证:“今日风尘强欢笑,他年肝胆两相照;刺玫绕枝多娇艳,梅花冬里为天骄;浩瀚星辰经常在,只待一夕射天狼;不求光耀上门楣,正是巾帼好行操。”
外人都不知道迎宾楼楼主的底细,当然也没人管这些事,只知道她姓袁,名漾,人称袁姐。她不是本地人,很多年前从CD府来,是这里的老鸨,待人相当热诚,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路过的人无不抬头看看,只见袁漾身材微微发福,高不过五尺,一身红绸缎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正站在门前招揽生意。
忽有一人向袁漾打招呼,说:“袁姐,半个多月不见,真是越发年轻,越看越漂亮啊。”
袁漾抬头一看:刚二十出头,身高近六尺,满脸红润,浓眉大眼,鼻梁稍高,裹着头巾,一身紫红外衣,腰间系着宝字玉佩,还带有一个精致的小锦盒。此人姓何,名师我,单字一个巧字,是老城有名的小神医,也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袁漾忙笑脸相迎,说:“我的小神医呀,真会说话儿啊,也不枉袁姐我天天想着你呢。”
这话从袁漾的嘴里说出来,一般人听了,都觉得很肉麻的。而何师我却欣然接受,觉得很自然,只说:“上个月,受多余县令之托,我和大哥他们去了趟西府杭州,黄昏才刚回来。”
袁漾笑着说:“可是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雌雄宝剑失窃一事?”
“嗯,不过是花叶山庄他们自己变了个戏法,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而已。怎么,袁姐有兴趣?”
“老娘可没那破案的兴致,只是盼着你们早点回来,别一见了江南美女,就忘了我这楼里的姑娘们。”
“江浙一带的美女可是真多啊,我和兄弟们都看不过呢。”
“是吗?你们大哥也……”
“大哥可是油水都泼不进去的。这事儿,袁姐是知道的。”
“嗯,你们都来看过袁姐,也不见他来过一次。对了,那个钱胖子呢?”
“他呀,眼里除了钱,就没别的了。”
“这还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见袁漾看了他一眼,何师我就话锋一转,说:“当然,媳妇儿还是家里的好,我可是一直想着这里的春夏秋冬四位姐姐呢。”
袁漾点点头,表示满意,说:“也不枉我的夏儿一直念着你,她现在还一人在地字末号房里呢。”
何师我向袁漾话别后,就去了后院的人末号房,刚推开房门,就见一人:高挑身材,体态丰腴,一套紫色绸缎,秀发披肩,中间留成一束,瓜圆脸蛋,睁着大眼,灵动有光,耳嵌一对玉坠,手戴一只古玉镯,本是活跃乐达人,此时却是一副惆怅样儿。此人正是袁漾口中的夏儿,姓乐,名于夏,本来独自一人喝着闷酒,见何师我来了,满心欢喜,却坐着不肯站起身来。
何师我走近她的身旁,指着桌子底下,说:“有只老鼠窜过来啦!”
话音刚落,只见乐于夏慌得从凳子上跳将起来。原来她最怕老鼠,何师我是看准了她的弱点,才冷不丁这么一说的。而乐于夏这一跳,刚好跳入何师我的怀中,丰腴的前胸恰好贴着他的脸面。这正是何师我想要的,闻着乐于夏的味儿,陶醉得不得了。
乐于夏惊魂未定,四处张望,双手紧紧抱着何师我,忙问:“哪里,哪里有老鼠?”
她这一抱,使得何师我与她的肌肤更加贴近了。特别是何师我的头部,紧靠着乐于夏的胸前,如躺在暖床上一般。因为在春季,身上的衣物本来就少,乐于夏又是穿着丝绸衣物,何师我的脸与她的丰腴身体几乎是零距离。何师我极其销魂,根本就没听见乐于夏在说什么。
看了何师我的德性,乐于夏心跳加速,却也知道一切都是何师我胡编的,忙推开了他,说:“好个巧儿哥哥,一回来就知道欺负我。”虽然人在迎宾楼,乐于夏与“春”、“秋”和“冬”三位女子一样,虽是迎宾楼里有名的姑娘,可都还是冰清玉洁之身,向来只是陪酒,最多献艺而已。
从乐于夏说话的口气中,何师我听得出她并没有多少的埋怨,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这一招是屡试不爽。此时的何师我依旧闭着眼睛,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刻,也没接话。
乐于夏有些急了,把手一甩,说:“既然何大哥心里没有夏儿,我立刻……马上……现在就走。”
何师我忙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拽,让乐于夏坐在他的大腿上,轻声说:“姐姐要是走了,这酒还有谁会陪我喝呢,是吧?”
乐于夏并没有站起来,只是稍稍把头一转,说:“楼里的姑娘多得是,你可以多叫几个来,有的是愿意陪您的姑娘!”
“那怎么能行!来迎宾楼,我只和夏儿喝酒!”
“是吗?好像这话对春儿姐姐说过吧?”
“有吗?来迎宾楼,我只认夏儿!”
“是吗?好像这话也对秋儿姐姐说过吧?”
“有吗?迎宾楼的姑娘,就属夏儿最美!”
“是吗?好像这话也对冬儿姐姐说过吧?”
“有吗?在所有的姑娘里,巧儿最心仪夏儿了,我都跟父亲说过了,非夏儿不娶!”
“是吗?你可是何神医的独子,就冲你们何中堂那奇怪的规矩,你父亲必定也是个老古怪,他能同意?”
何师我拍拍胸脯,理直气壮的说:“我自己的事,我做主。”
乐于夏站了起来,很是感动,都有些泪花了,可她却说:“是吗?你们这帮兄弟,不都是事事要请教大哥的吗?他可是从没有来过迎宾楼,而且夏儿听说他出招总是不寻常,对母亲极好,必定是个孝道之人,能不和你爹爹站在一起?”
何师我也站了起来,说:“夏儿,你可误会我们大哥了。别看他年纪最轻,当然,除了六子。他可是最通情达理的,也是最智慧的。就说这次花叶山庄之行吧,别人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几天功夫,我们大哥就查得明明白白了。”
“那是查案,又不是谈婚论嫁。生活在迎宾楼里,能得到巧儿哥哥的垂青,已经是夏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你可是何中堂的唯一传人,怎么可以娶一个青楼女子呢。好了,我去后面加几个菜来,等下哥哥可要跟夏儿说说雌雄宝剑的事儿,你们到底怎么破案的。”
听乐于夏说出了“谈婚论嫁”的字眼,何师我心里很开心,喝了一杯酒,说:“一定,一定。”
待乐于夏再回地字末号房后,何师我和她一直聊到月儿高高挂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喝了好些酒,又吃了许多菜,还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何师我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乐于夏就扶他到床上休息,又帮他盖好被子等事,正要离开时,她的手却被何师我拉住了。原来何师我并没有睡着,至少此时定然是醒来了,还用了金圣手的功夫,灭了烛光,欲强行周公之礼。黑暗中,乐于夏挣扎着,却无意中扇了一记耳光给他,便匆匆出了房门。何师我痛得要命,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好睡了。
深夜,何师我被一声惨叫吵醒,随后又听到有东西砸在楼板上的声音。他起了床,掌灯,发现有血水从上面滴落下来,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出门纵身一跃就上了楼。到了天字末号房门前,见四下里没人,何师我就小心推开房门,点了火折子,发现地上躺着一人,仔细一看,正是高昌觉,南平国有名的小高赖子。
何师我心里一惊,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嘴里念叨着:“此事可大可小,说不定还关系到老城的安危,不行,得去趟戚家堡,先找大哥商量商量。”此时,他已然酒醒大半,心思已定,趁着月色,便飞快得向戚家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