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六子、洛峰、白良和张顺子四人别了狄帆,很快就到钱家庄了。无论在宽敞的程度上,还是在豪华方面,钱家庄堪称老城第一豪宅了,最有意思的是楹柱上写道:意如春意,源似水源;城是老城,诚在心诚。庄门前有十来顶轿子,几个仆人看着。小六子见了,就说:“你们看啊,这家里有了钱万贯,就是有了万贯钱,连这么些个小喽啰,都比咱们强。不一样,这真是不一样!”三人大笑。
门前有俩站岗的仆人,都识得四人,还是前来阻挡,其中一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今日我家庄主病了,一律不见外人。”
张顺子急了,说:“在老城,除了我们大哥,还不见谁敢拦我们。你个小杂碎,真是狗仗人势了。当然,你们可以不给我面子,至少要给官家面子吧?”
“我说你们是不是活腻味了,想进大牢住几天哪?”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吓得二人连连让道,还领着洛峰等进了钱家庄。这些人看见张顺子,那是真个儿怕的。跟他作对的,保证明天家里绝对不可能存有贵重的东西。哪怕你请来江湖好汉,轻功也未必能及得上他的。
洛峰等人进了钱家庄,厅堂前是个偌大的院子,长十一丈,宽八丈,得祥瑞发财之意。庭院中分对称,左右各有一株黎明红杉,盖一百五十余年树龄;院中设左右两湖,珍贵鱼种不计其数,且与红衫相应;假山怪石,名花盆景,比比皆是。进入前堂,更是奢华之极:所有居家的座椅、案几都是柏木材质;地板不用大理石,偏选汉白玉;左右壁画有《步辇图》、《萧翼赚兰亭图》、《食鱼帖》、《古诗四帖》等字画……一切器用皆从优选用。
虽说玩尽老城珍宝,却也没这回赏心悦目,张顺子只叹道:“人有钱了,还真是不同凡响!他既不觉得这布局适合不适合的,又不怕有人随便拿了去,只一味显摆。”四人一边欣赏,一边聊着,但不见钱万贯的人影。
此时,白良突然高呼:“钱庄主,钱庄主,佃户们来交去年的年租了。”
众人听得利索的脚步声,又听得传来的话:“来啦,来啦,钱某恭候多时了。”不一会儿,见《洛神赋图》的屏风后面出来一个人:正值壮盛之年,膘肥体胖,抬着大圆肚子,脸面红润,衣衫不整,拖着木屐,笑容可掬。此人姓钱名万贯,取万贯家财之意。
他有一个特别的癖好:每天生意做完,必先沐浴,后焚香,拜关公,再和夫人一起点着今天的入账,并盘算着明天,乃至以后的如意算盘,真是乐在其中,不能自已。哪怕钱夫人死后,他依旧如此,只是一人赏钱而已。
钱万贯听得有人来交年租,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可他一出来,见到的却是这帮人,真是哭笑不得。其因有二:第一,没了钱收,兴致全无;第二,迎宾楼的事,肯定是走漏了消息,怕受牵连。钱万贯心想:没钱收,不要紧;哪怕出点钱,也可破财免灾;千万别有什么牵连,不然我的万贯家财可都不知道便宜谁了。一直思量着他的钱该如何是好,皱着眉头,直跺脚,却不曾冒出一个字来。
众人见了,皆捧腹大笑。张顺子先说:“好个钱胖子啊,我们来了,你不出来也就罢了,还装病。既然来了,还不给酒喝。不给酒喝也就罢了,来这么久,连口茶吃都没有。你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啊?”
钱万贯当即反应过来,心想:来吃酒,自然事情有缓和的余地,最坏的打算,就算有罪,可减三成。他立即对管家说:“好你个二麻子,官爷和一些朋友来了,不早些告知于我,还不会招呼了,这是我们钱家庄的待客之道吗?”钱家庄的管家,姓王,在家排行第二,就叫王二子,是钱万贯的表亲,因为脸上麻子较多,被戏称为王二麻子。王二子听得钱万贯的吩咐,点头哈腰,立马去办了,但心里很不舒服。
不一会儿,在后院,上来了一桌好酒好菜。后院更宽敞了,可以同时宴请上千人,且还有各种玩乐。席间,洛峰说:“我们几个今天来,倒是有些事情要钱庄主出出力,可能还会让钱庄主有些……心痛。”
钱万贯是个精明的人,听洛峰都这样说了,定然是要自己出钱了,一想到这里,疼痛病就犯了!不过他只说:“能为诸位兄弟出力,是我钱某三生有幸,不知有什么事情可以效劳的?”
白良打岔,说:“不急不急,也只是杨家村的事。一会儿大哥来了,你就自会明白的。”
钱万贯赔笑着,但白良的这句话让他听明白了,原来是杨家村村民拖欠年租之事。上次要不是狄帆出面,哪能让杨家村的村民欠着,定然是要他们马上交的。而现在白良这么说,肯定是去年的年租掉水里去了,准是没了。钱万贯又想道:我已经很厚道了,别的人家一入秋就得收年租,我钱某人可是春节之后再收的,不仅没去收,还化为泡影了。只是在洛峰等人面前不好流露出来,但钱万贯还是摆出了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虽然钱万贯没了吃酒的兴头,但看满满一桌好菜,全便宜了他们,又不甘心,便放开肚子吃了起来。
洛峰接着说:“还有,今晚要在您这摆家宴,还请钱庄主行个方便。”
钱万贯颓废了,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酒给喷出来,心想:完了,今天的生意白做了,全给这些个不省油的了。只见钱万贯拉长了脸,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小六子拍了下桌子,非常开心,高兴地说:“好!我敬钱庄主一碗。还请钱庄主大摆一百张桌子,都满上好菜。”
原来这一切都是狄帆的主意。不仅如此,狄帆又令张顺子去老城外围打探打探,看看各个政权有何反应。他还令洛峰告诉余多,高昌觉是个王爷,要是少于一万两黄金,他是不会管的,但如果黄金到位了,保证七天内破案。同时,狄帆让洛峰告诉牛忠权放出风去,说高昌觉是死于峨眉剑法之下的。不过,除了何师我自寻乐事,张顺子等人分头行事,所以很快就在钱家庄门口汇合了。
钱万贯心都凉了半截,差点从座位上滑到桌底。在那一刻,他真是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一样,心想:哪有这样的朋友,竟然一句话一句话得将自己的心血一大碗一大碗得放出来,还那么开心。
钱万贯差点眼泪都要出来了,但都应下了,也知道洛峰等人是没这胆量做这样的主的,必然是狄帆出的馊主意,遂只好应下了。钱万贯虽然相信狄帆不会害他,但此时他确信这是个会害死人的点子,心是越来越痛了。
待酒饱饭足之后,钱万贯咬着牙,留众人在后院寻些开心事,只等狄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