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一声悠长沧桑的佛号。
道坚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树古榕之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晃在他的眉眼间。面前的石墩上,盘腿坐着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道坚,你认得我吗?”
“你……”道坚摇了摇头。
“我是你师父。”
“我师父?”道坚忽然想起来他近五世拜过的所有师父,但最终才意识到今生的师父是个道士,“我师父已经死了。”
老和尚笑道:“我是云水禅师,你师父天玑子不是让你去五台山找我吗?”
“啊?”道坚一咕噜爬了起来,颤抖着的嘴竟不知讲些什么。
“你别怕,你现在还在秭归,是老僧前来寻你了!跟我走罢……”
“走?去何处?”
“去你宿命中早该去的地方。”
道坚忽然想到:“我是怎么从山洞里出来的?我记得……我记得在我昏过去之前,通严和尚是要吃我心的。”
云水禅师道:“是一位女施主你送来的……”
“青莲?”道坚今生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他忽然发现自己心跳急剧加快,前生无数次的拥吻、依恋、山盟海誓刹那间涌上心头,原来,他与青莲之间竟有那么多的故事。
云水禅师点了点头:“她说她没有名字。”
“她去哪儿了?”
云水禅师一指金台寺后山,道坚随即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做什么去?”老和尚微笑着问道。
“我要去找青莲,她现在太危险,你不知道,通严和尚和两个邪道士会杀了她!”
“找到她,你又能怎样?”
“我……我想起来……我想起前生说过要娶她,这辈子……我一定……”老和尚没听清道坚后面说什么,因为他早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
道坚奔上后山山洞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靠近洞口,他便听见洞内童声嘈杂,直到进了洞,才发现里面四十八个男童有坐有立又哭又笑,都在洞内玩耍,却不见了通严和尚和张长生、李长寿两个假和尚。
更没看见青莲。
“青莲……青莲……”道坚边在洞内边寻找边喊着。
“青莲,我记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青莲,你在哪儿?快出来……”
“这辈子,我没爹没妈,也不是哪个寺院的和尚,更不会傻到随便把心挖给别人……青莲,这辈子,我们再不分开了!”
“青莲……”
四十余男童齐刷刷的望着疯了似的道坚,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男孩子问道:“哥哥,你是在找仙女姐姐吗?”
道坚仿佛抓住了曙光,“对!”
“是不是那个穿青色衣服,很漂亮的仙女姐姐?”另一个小男孩显然更谨慎。
“没错,她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对不对?”
先前的男童一脸肃穆,他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抬手回身,四十余男童齐刷刷指向了石洞中的圆台,圆台上,孤零零的立着那盏青莲佛灯。
“仙女姐姐说给我们变个戏法,然后她就盘腿坐在台子上,变出来有好多好多的小莲花,莲花在洞中飞,然后就钻进了我们的身子里。开始时候,我们都很困的,可小莲花进去之后,我们都变得很舒服,也精神啦!”
“是啊,是啊!”一群孩子笑着接话道:“仙女姐姐很累,不过好像很开心,她说,要坐着莲花去天上玩了,才说完,她身体就变成一朵朵小莲花,然后就不见啦!仙女姐姐一定是回到天上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云水禅师微微笑道,月上中天,他依然坐在大榕树之下。
“师父……青莲她……”道坚怀中抱着那盏摩挲了千万次的佛灯,颓然跪倒在云水禅师座下。
“青莲以自己的生命布施给那些孩子,救活了四十八条人命。”
“您都知道?”
老和尚点了点头。
“师父,您不知道,情妖一死,便是魂飞魄散……”
云水禅师长念一声佛号:“道坚,情本是妖,不断情丝,你又如何能出轮回……”说罢,慢慢站直身子,走到道坚身后,抚着他的后背,“跟为师走吧,我一把老骨头,又多等了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