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阳光明媚。
玉小楼换了一件朴素的衣裳,在门前的水井旁清洗那山甲。
叶惊风在楼上看了一会,转身下楼,扛着一把锄头去了后山,那有一片菜地,大都种了些青菜瓜果。
“这山中真的来熊了?”
叶惊风松了会土,见青菜长的茁壮,也无意再动,便想起玉小楼之前说的,那熊的事。
“用熊皮做衣裳,会好看?”
叶惊风思考一阵,觉得若是遇到了,便将那熊杀了,然后取熊皮,不管能不能做衣裳,也是顺了玉小楼的意。
日上三竿。
叶惊风回到小楼,厨房已经冒起炊烟。
“那山甲如何做,是煎炸蒸煮还是爆炒?”
“生吃。”
叶惊风笑笑,却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大叫。
他出了门口,放眼望去,只见那边竹林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听那叫声,像是一个小孩。
过了一阵,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孩子从下边经过,他神色慌张,脸上还带着血迹,奔走间不小心跌倒在地,身后有人正紧追而来。
他抬头看到了叶惊风,眼中带着希望,叶惊风淡然的望着他。
“救……”他话音未落,一道利箭穿来,钉入他的左肩。
他受痛大喊一声,捂着肩膀踉跄奔去,其后追着七八人,都是黑衣黑帽,是那孤山下,黑虎帮的人。
叶惊风纹丝不动,看眼着他们追逐而去,消失在山腰。
“又是何人?”
“闲着无事做,在这山中想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眼神如此执着,怕也是不那么容易死的。”
叶惊风喝了口茶。
“万一死了呢?”
玉小楼端出第一盘菜。
“死了,技不如人,天道本公,怨不得谁。”叶惊风眼中冰冷无情。
“十年前,你差不多便是这般,来到这孤山,你便不再是这般了。”
“这般是哪般?”
“这般。”玉小楼端出第二盘菜。
叶惊风轻嗅菜香,叹道:“十年改变一个人,足够了,我不过是在那一个月中改变的。”
“你改变我,用了多久?”
“一年。”
“我从不染血,随你进入中原,有了一处惊风小楼,从此我玉小楼,杀人如麻。”
“杀人不过手起刀落。”
“也不过就是一个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杀他十个百个,千个,也只是沧海一粟。”
叶惊风看着玉小楼坐下,听到她轻描淡写的说着。
“规矩就是,人不可乱杀,若是乱杀,便是魔道。正道存在的理由,便是讨伐魔道,若无魔道,正道也不过每日闲庭信步,观花赏月罢了。”
“那你是魔道还是正道。”
“都可以,我扰乱这个规矩,无所谓正魔。”
“可规矩还在。”玉小楼盛饭。
叶惊风看向屋外,“五毒百子与我在白头山一战,我败,不管上山之路如何凶险,我败,便是败。”
“所以呢?”
“在他们的眼中,规矩还在,我还需要一个十年。”
“你的功力,已经到了尽头,再十年,你无法精进。”
“五毒百子杀不死我。”
“他只是仗着身份,不杀你而已。”玉小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我便去杀了他。”
“你会回不来的。”
“五毒百子能赢我,不过是因为上白头山,我去了一半的功力。真的全力以赴,五毒百子并不能赢我,更不可能伤我。”
“真是喜欢自夸自话,你去了,江湖高手如云,五毒百子发出号令,你便走不出千巧峰。”
叶惊风不打算继续说。
玉小楼又道:“江湖将难容你,你死则死矣,为何要带上我?”
“我想死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身边而已。”
两人沉默,慢慢的吃饭。
这一月,天气像是喝醉了酒,浑噩不清。
江湖中已有不少人去了大漠,寻找镇元三子的骨骸,那混元吞气乃是无上武学,每个人都想得到。
那一日传出叶惊风出现在大漠,杀了名剑双生后,不少人心中惶恐。
不过数日来,又无人见过他,倒也让不少人安心下来,心想叶惊风怕是看不上这一本秘籍。
大漠这日烈阳高照。
赵重明坐在沙丘上,看着不少江湖人从这里经过。
已经七日了,他没离开过大漠,他本不认为自己能够夺得那混元吞气,只不过初入江湖,他想看一看这江湖人齐聚的盛况。
“你的刀,若是快到可以比过方淮的飞刀,那么你就可以立足于江湖!”
但他没有遇到过方淮,倒是遇到了叶惊风。
叶惊风与方淮,谁强谁弱?
这十年,叶惊风没有与方淮交过手,那些立于江湖榜上前四十的高手,叶惊风无一交过手。
有人说叶惊风只是捡软柿子捏,也有人认为叶惊风有着其他的秘密,而那个秘密,与那些高手无关。
站在顶峰的人,往往不屑于山下的是非。
赵重明还没来得及进入真正的江湖,就去了大漠。
他只知道,江湖上最大的势力,便是江山!
“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江山,没有去找叶惊风的麻烦?”
赵重明站起来,拍拍身后的沙子,顶着烈日走去。
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夜想围杀叶惊风的那些人,还有那大漠风云堡,可他们都害怕叶惊风,就算是他受伤,也不敢下手。
“江湖真有趣。”
江山是一个人,江湖榜上排名第一的高手!
他十年前打败了排名第一的刀放空,坐上了江湖榜第一的位置,十年来,无一人挑战他成功。
刀放空自败给了江山之后,便不知去向,行踪不定,游走天下。
江山势力如日中天,他的天下盟更是说顺应天子之意,而江山,便是皇权之下,江湖之山,天子脚下,唯他一人!
也曾有人将叶惊风之事传报与他,声称他扰乱江湖,邪魔歪道。
江山只是看了几眼,告诉了众人:“江湖,非我一人的江湖,生死也不由我定,我挑战刀放空,成为第一,败为第二。”
“可江湖有规矩。”
“若他能挑战我,再说。”
规矩,是在实力之下。
你杀了我天下盟的人,我便去讨你,这就是规矩。
你杀了与我不相干的人,我去讨你,这是多管闲事。
“江湖不是人人自危,不是各扫门前雪,天下盟更是江湖的榜样!”
“你可以去城西开一家茶馆,从此不入江湖。”
翌日,江山进京面圣。
有人传言,天下盟,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盟会,而是与朝廷有了来往。
次日,那人消失在江湖。
“若是天下盟来对付你,就算有十个叶惊风,也不是江山对手。”
叶惊风触摸伤口,这半月的修养,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手臂也不见有任何不适,便笑道:“为何江湖有了一个天下盟,还有其他门派与势力?已经有了天下盟,还需要其他门派与势力?”
“我不与你说这些。”
“那是因为,一统江湖的结果永远是必自毙!”
“天下盟有这个实力,你此去大漠,好自为之。”
“回来与我烫酒。”
“没有酒喝,你若想喝,趁现在没死,在大漠好好喝上几盅。”
叶惊风去了大漠。
他也在喝酒。
玉小楼的话他从未当成耳边风,但喝酒而已,死不了人。
这一日的大漠异常热闹,听闻天下盟也有不少高手前来,虽然江山对这混元吞气不屑,但其手下还有不少人垂涎不已的。
奇门客栈,叶惊风在一张桌前喝酒。
他已经喝了三盅,略显面红。
客栈的门再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衣衫鲜艳,黑发盘在头上,插了一朵银花梳。
众客官看到此女子,皆眼前一亮。
她放眼看去,最后落在叶惊风身上,先是惊愕,随后淡淡一笑,径直而来,在桌边坐下。
“那日,夺了我想杀的人,也不要我的五百两,又是为了哪个苦命之人?”这女子,是那日叶惊风口中的方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