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明额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未干的雨水,他提着刀喘气,几乎是从他第一刀开始,他的呼吸就如此沉重。
叶惊风静静的看着赵重明,等待着他的第三刀。
“刚才说的如何是你们提出来的,现在,还要不要这个如何?”
紫唇面对廊坊会五女,眨眨眼睛。
五女沉默,刚才叶惊风的所有出招她们也看到了,这只是单纯的用内劲与赵重明交手,若是直接出手,赵重明或许第一刀都拔不出。
“但他现在的伤势还没好,你们若肯出手,我们廊坊会自然做第一个!”
“好!”紫唇拍拍手,与那两野鬼打个眼色。
赵重明呼吸慢慢放松下来,将刀缓缓提起,就在要举过头顶的一刻,他忽然松口气,将刀入了鞘。
“我败了,你还带着伤。”赵重明吐口气,内心也是放松了许多。
承认失败之后,内心十分坦然。
叶惊风闻言点头,慢慢转过身,走去。
赵重明看着叶惊风的背影,喃喃道:“这就是叶惊风,就是他,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紫唇看向廊坊会的女子。
众女子纷纷点头,朝叶惊风走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
书生与紫唇三人跟在这五女身后,杀叶惊风,不是什么利益趋势,只是每一个混的不怎样的江湖人,想去做的一件事。
赵重明感觉到了他们几人的杀意,停在原地。
叶惊风不紧不慢的走着,未曾回头,未曾停留。
马蹄声越来越近,在前方地平线的沙漠中,尘土飞扬,几十匹马出现在月光下。
“那些是谁?”书生道。
“谁都会来。”紫唇开口,她身边的两个野鬼似乎是哑巴,除了当中一个说过一句话之外,一直都沉默。
叶惊风慢慢走着,他的步履虽然很慢,但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那几十匹马纵横驰骋,从叶惊风身边经过。
“传闻中,叶惊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道他真的受了重伤,走不快了?”
“若真能在这里杀了叶惊风,一定会惊动整个天下江湖,这件事,太让人不可思议了。”书生开始有点兴奋起来。
当几十匹马都从叶惊风身边跑过之后,那领先的马儿突然杀了回来,马上是一个大汉,长的粗狂张扬,与那赵重明有些相像。
不过他是光头,只有两条辫子从耳朵两旁垂下来,扎在一起。
“你是,孤山小楼叶惊风?”
“正是。”
叶惊风看都不曾看那大汉。
大汉一扬马鞭,大声道:“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也算是有缘,我大漠风云堡可是在两月前受了你一次大大的恩惠啊。”
听到大汉如此说,那些马都慢慢的围了过来。
大漠风云堡。
叶惊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的眼睛明亮,欲与那明月争辉。
“那只是小小的恩惠,若有下次,那才是大大的恩惠。”
叶惊风走到拦在前方的一匹马前,与那马上的人对视。
马上的也是大汉,年若中年,看到叶惊风的目光,十分不自然,避开了去。
赵重明站在最远处,握刀不动,“你就算是身受重伤,可为了一句话,一个请求或一个心情,也可以不要命的来杀了这二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很多人都好奇,叶惊风在孤山小楼出现的十年中,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站在马前,那大汉不让路,他微微一哼,身前有沙尘荡开。
骏马一惊,扬起头颅。
大汉一拉缰绳,将骏马控制,却不得不让开这一条路。
叶惊风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微微一顿,开口道:“想杀我的,尽管来。”
所有人,不动。
书生与紫唇相视一眼,那先前动了的杀念,消失了。
“有叶惊风在,江湖永远不会太平。”
紫唇说完,带着身边的两野鬼,走了。
书生看了一会,自笑道:“江湖本就不会太平,只是有这个奇怪的家伙在,这一湖水只会越来越乱,从十年前孤山小楼出现的那一天起,江湖就变了。”
廊坊会的五个女子也都泄了气,幸亏不早动手,否则怕早已身首异处。
叶惊风等了一会,见无人上前,便离去了。
这一走,一直到了大漠尽头,消失在月色下。
大汉一拍马背,咬牙道:“一定要找个机会,让整个江湖讨伐他,看他面对整个江湖,有几分能耐。”
待人都走了,书生从赵重明身边经过,突然道:“你为什么想要挑战叶惊风?”
“我不知道,应该整个江湖,不少人都想挑战他吧。”
“不是不少人,而是所有人,你觉得我想杀他吗?”
“你,想。”
“是啊,我想,谁都想。而在几年前,想杀他的人几乎遍布整个江湖,而我也是其中一个,你也知道,孤山小楼血流成河吧。”
“为什么?”赵重明看着书生。
书生弹弹指甲,雪白的指甲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江湖,没有所谓的因果。从前的江湖有规矩,现在的江湖,只有叶惊风的孤山小楼。”
书生背着月光离去,背影若这月光下的影子,萧瑟飘荡。
赵重明突然冲过去,在靠近书生的刹那,刀出鞘!
书生快逾闪电的转身一拍,伸出中指与食指,在这如此快的一刀中,夹住了刀刃!
“你的刀,是一把好刀。”
“你……”赵重明与书生近若咫尺。
“但一把好刀,也需要用刀之人,是一个好人。”书生松开手指,将刀推回。
赵重明愕然,看着手中的刀,问道:“叶惊风身受重伤,你想杀他,为什么不出手,你应该能够做到。”
“能做到,和去做,是两回事。”
月光尽头,出了大漠,万里大山。
叶惊风静静的走在道上,他不急不缓,似乎是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背后,而他只要一直往前,打破这个世界。
鲜血,从他手臂缓缓滴落。
“杀我,其实易如反掌。”
叶惊风靠在一块石头上,身前是密密麻麻的麻洛草,挡住视线的同时,也让他更加安全。
他的脸色蜡黄,唇如白纸,鲜血已经湿透了衣袖。
他想起那个拿刀的赵重明,那是一个年轻人,第一次接触江湖,第一次挑战别人,却选择了他,叶惊风。
“江湖,一个大戏院,每个人遮住了脸,把自己当做别人。他想让自己更加的老练,但出手却不知轻重,一把好刀,若是死了,也是一个损失。”
叶惊风咬咬牙齿,将衣袖撕了下来。
手臂上有不少伤口,但都不明显,若是愈合也不会留疤。
最可怕的,是他在后背与手相接的位置,一道狰狞的伤疤,深数寸,差点就让他的手臂与身体脱离。
这,是他的右手,也是刚才与赵重明对决时,用的手!
“想杀我的人越多,就越是真正的江湖,你跟我说江湖有规矩,所以你死了,你死在这规矩下!”
叶惊风眼眸如狼,将一瓶药洒在伤口。
“江湖,嘶,呵呵。”
待凌晨时分,天要破晓,叶惊风捂着手臂,离开了这里。
他穿过大山,越过州城,来到了孤山。
孤山离大漠有千里之遥,他在五天前出发,三天后到达。
而回来,他用了五天。
站在楼前,他看着竹林中的花草,看那在风中飘荡的竹叶,似乎还有鲜血在其上,没有被雨水冲刷干净。
他负手慢慢的前行,在脚下,有一些红色的花儿,一直长到了楼前的石阶旁。
他兀自一笑,踏上石阶。
推开门,屋内很安静,在一旁的厨房内,一些热气散出,浓浓的药味让他眉头皱在一起,苦叹一声。
苦叹之下,他却露出了简单明亮的笑容。
“以为你会死在外面呢,想着这个药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熬了,这个楼还住不住了,搬去哪呢?”一个温柔的声音飘进他耳朵。
“下雨,回来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