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苏听到了钟万隆的喊声,掉头就跑。
可是,他刚跑了两步,又突然立住,心中暗忖: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应该像刚才那样找个卫生间藏起来才好。他左瞅右瞧了好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卫生间,一着急,豆大的汗珠就爬满了脑门。
“钟万隆马上就要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忽然,他发现孙先生隔壁的房间闪着一线门缝,好像没有上锁,便如溺水之人突然之间看见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慌忙跑过去,推开房门,一闪身钻了进去,又从里面把房门轻轻关上。
钟万隆打开房门,扒着门框左瞧右看了两眼,没看见人影,便“咦?”了一声,随即关上房门,又走了回去。他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孙月宾提议:启动红色警报。孙月宾问他看见什么人了,他说没有。孙月宾便觉得他是神经过敏、大惊小怪,不同意启动红色警报,因为红色警报一旦启动,月亮山庄的秩序势必大乱。钟万隆却责备孙月宾犹豫不决,不能当机立断,并提醒他,端木寒冰已经发回了警告──月亮山庄很可能会遭到外来的袭击。孙月宾见钟万隆如此说,便低着头犹豫了起来。钟万隆却等不及了,他走到办公桌旁,探着身子把手伸向了桌面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孙月宾急忙抬手,“啪!”的一声,将其打掉。
“你要干嘛?!”孙月宾喝问。
“报警啊!”钟万隆一脸无辜地说。
“这个按钮是你能动的吗?!”
“我……”钟万隆尴尬地挠了挠头皮,“我……我着急啊。”
“再急也得守规矩!”孙月宾狠狠地瞪了钟万隆一眼,却伸手摁下了红色按钮。
随即,铃声大作:房间内,走廊里,中央广场之中,丹墀之上乃至月亮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都响起了清脆而急促的“铃铃”声,仿佛在大声疾呼:“危险,危险,警报,警报……”
躲在隔壁屋中的端木苏自然也听到了警报声。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很快就猜到这急促的警铃声跟他有关。
“糟了,必须尽快跑出去,否则就让人瓮中捉鳖了!”
他跑向门口,抓住门把手正要开门,却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他急忙把门关上,又听门外有人大声喊叫:“快,快,仔细搜查每个房间,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快!”
糟糕,出不去了!端木苏缩进墙角。可是,这么缩着也不是事啊,他们马上就要搜查这个房间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端木苏急得抓耳挠腮,还不停地跺脚,却是干着急、没办法。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端木苏命令自己,“必须尽快想出办法!快,快,快!”
他急速转动身体,无意中瞥见了窗户,便立定脚步,瞪着窗户发起呆来。随后,他跑了过去,哗啦啦拉开一页窗扇,一个纵身跃上窗台,抬腿就要往外跳:他想从窗户跳下楼,再跑回中央广场,然后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班里了。可是,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条腿的那个瞬间,他无意间往楼下瞥了一眼,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急忙把腿收了回来。这无意间的一瞥和他的机敏,就救了他的一条性命。
原来,别看这个房间才是第三层,却非常高,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少说也有十五六米,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五六层高,看看都觉得眼晕;而且,窗户下面并不是松软的草地,而是用坚硬的大理石铺成的丹墀。他要是真的跳下去了,即便不是粉身碎骨,能活下来的几率也比中彩票高不了多少。这简直就是自杀!
端木苏放弃了从窗口逃跑的打算。他跳回房间,一边嘟囔着“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一边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徘徊,就像一头被猎人追赶得无路可逃的小鹿。此时,走廊里,搜查人员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却依然没有想出应对的办法。
“唉──”
万般无奈,他只能仰天长叹。而他一仰头,却见天花板上有一方形通风口,上面扣着一个百叶窗,百叶窗恰好正对着下面的办公桌。他眼睛一亮,转身抱起一把椅子,放在办公桌上,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他先在椅子上站稳双脚,再踮起脚尖,高举着双手用力去推百叶窗,百叶窗竟然“咔哒”一声被他推开了!他心中一阵狂喜,急忙把百叶窗推到一边,再用双手扒住支撑天花板的龙骨,想用力爬上去。可是,他太激动了,太紧张了,手忙脚乱之中竟蹬歪了脚下的椅子。于是,“噗通通”“哗啦啦”一阵乱响,他连人带椅又都摔到了地上。
“哪来的响声?”门外传来了询问声。
“快去看看!”
坏了,坏了,来不及了!端木苏发现自己没有时间重新摆好椅子再爬上去了。
情急之中,他突然想到了脚上的“跳跳鞋”。他一把扔掉手中的椅子,再用力推开办公桌,跨前一步,站在通风口的正下方。此刻的他,早把爸爸对他的叮嘱抛在了脑后。他仰起头,眼睛盯着通风口,嘴里念了一句“凌波微步”,同时抬起右脚,猛地往下一跺。这一脚下去,他的身体便如火箭发射一般蹿了起来,“嗖”的一声钻进了通风口。
可能是跺脚时太用力了,他飞升的速度很快,以致于他钻进通风口之后根本停不下来,直到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在通风管道的上板,才被迫停了下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终于稳住了身体,爬进了通风管道。他在管道里转了个身,想探出脑袋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听见了开门声,又急忙缩了回去,并将百叶窗扣在了通风口上。百叶窗刚刚扣好,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好悬啊!端木苏趴下身子,把脸贴在百叶窗上往下探看。
推开房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椅子和歪斜的办公桌,便站在门当中,把跟随他的几个人都挡在了门外。此人高大魁梧,身形跟钟万隆有点像,但肤色白皙,神色沉静,看上去又比钟万隆儒雅了许多。他的眉毛微微皱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闪烁着精明的目光。不知为什么,端木苏对这个搜捕他的中年人有了几分好感:也许是他比较喜欢聪明人吧,反正像墨天岳那样窝窝囊囊的人,他才不会喜欢呢。
中年人突然转身,对他身后的几个人说:“这个房间小,我自己检查就可以了,你们去查别的房间吧。”
待人们走后,中年人虚掩了房门,然后走进房间,来到办公桌旁,抬头看向通风口的百叶窗。他发现百叶窗上有三个乌黑的手指印,便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扶起躺在地上的椅子,再用手抹去椅面上的脚印,竟一屁股坐了上去。
端木苏趴在天花板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出响声被下面的中年人发现。他本想等这个中年人走了,再悄悄地溜出去,哪知这人竟然坐下来不走了!他干嘛坐在这里?不搜查了吗?莫非他想偷懒?但是,不管端木苏怎么猜测,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只要这个人不走,他就不能动,他必须耐下心来静静地等待。
时间就在这“静静地等待”中,按照它固有的节奏流逝着,不快也不慢。端木苏却觉得时间走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钟都像一分钟,而每一分钟又都像一个小时。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时间的煎熬,真真切切地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他烦躁不安,脑门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不过短短的几分钟的光景,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就大吼一声,一把掀开百叶窗,再“嗖”的一声跳下去。
就在端木苏的耐心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房门却再次被人推开。他侧头看去,见走进房门的竟是江逸飞。
江逸飞站在门口,问中年人:“你怎么在这坐起来了,不搜查了吗?”
“来,进来歇会儿。”中年人冲江逸飞招了招手,“刚才跑得急了,喘口气。”
“你不会是老了吧?”江逸飞笑道。
“那倒不是,”中年人说,“就是锻炼的少,猛然一跑有点不适应。”
“你这个司务长,不会是整天养尊处优又偷吃了太多的好东西吧,呵呵!”
“哎,”中年人突然问,“咱这八角大楼也就这么大点地方,那个闯入者能藏到哪里去呢?不会藏进通风管道里吧?”
“不会,”江逸飞笑道,“通风管道那么窄,藏不住人。”
“万一呢?”
“那就坏了,”江逸飞说,“整个大楼的通风管道都是相通的,他想去哪都行啊!”
“如果……”中年人说,“他顺着管道跑进隔壁孙先生的房间,那就更糟糕了!”
“可不,”江逸飞顺着中年人的话茬说,“孙先生的办公桌下藏着一条密道,而这条密道又直通着地宫呢。不过这不太可能,管道太窄,根本藏不住人,除非……除非是一个小孩,一个身材非常非常瘦小的小孩。可是,那么小的孩子跑进通风管道里去干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也是。”中年人附和道。
“你歇够了没有?”江逸飞有点不耐烦了,“赶紧搜查吧,房间还多着呢!”
俩人又说笑了两句,一起走出了房间。出门时,那个中年人还顺手反锁了房门。
江逸飞和那个中年人走出房门后,端木苏呼呼吐了两口长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原来的打算是等中年人和江逸飞走后,跳回屋里,再寻个机会悄悄溜回班里;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江逸飞所说的那条密道和密道直通的那个地宫,吊起了他的胃口。他记得牛大力跟他说过,月亮山庄里有两个禁区,一个是花溪北面的原始森林,另一个就是地宫。在他看来,凡是禁区,都有秘密;凡是秘密,都很好玩。
于是,江逸飞和那个中年人的谈话,就像仙人指路一般给端木苏指明了方向。他决定顺着通风管道爬到隔壁的房间去寻找密道,然后再由密道潜入地宫。
主意已定,立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