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苏拽着江淼跑进“中甸之光”之后,又快速跑进江淼的房间。俩人喘了两口粗气,端木苏问江淼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她跟一个陌生的小痞子动起手来。江淼刚刚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却听大门口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旋即又有人高喊:“把人给我交出来!晚一分,慢一秒,我就烧了你家的房子!”
“坏了,坏了,那小子带人追到这里来了!”端木苏转身走向房门,在拉开房门之前又扭头对江淼说,“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端木苏拉开房门,刚要往外走,门外却突然闯进一个人来,竟然跟他撞了一个满怀。他急忙推开来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女孩,忙问:“你是谁呀?干嘛来我们房间?”
“别慌,我是老板的女儿。”女孩低声解释道,“有一群人来找你们,七八个吧,人人手里都拿着刀,可吓人了!你们赶紧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跑?”端木苏静了静,脸上丝毫没有慌张之色,“往哪儿跑?你们家有后门吗?”
“有!”女孩一把抓住端木苏的手,“走,我领你们走后门!”
“等等!”端木苏笑着说,“就算我们从后门跑出去了,可这里一马平川,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又能往哪里跑啊,最终还不是被他们追上?”
女孩被端木苏问住了。她愣了片刻,突然问:“你们会骑马吗?”
“会。”端木苏点头。
“这就好!”女孩喘了一口气,仿佛刚刚找到了一个解决难题的方法。“我家有马,你们骑马走。走,快走!”说着,女孩就要往外走。
端木苏又把她拉住,不急不慌地说:“等等。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为什么?”女孩诧异地望着端木苏,“你觉得我会害你们吗?我是怕你们在我家打架,把我家的东西砸坏了!再说,你们要是伤了或者死在我们这里,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此话有理!”端木苏点了点头,扭头对江淼说,“这姑娘说得对,咱们如果不走,一旦打起来会砸坏人家东西的。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骑上马出去转转风景吧。”
“转风景?”女孩惊愕地瞪着端木苏,急切地说,“赶紧逃命吧,还转风景!他们这些人全是地痞流氓,打架下黑手,不管死活的!”
“哎,小姑娘,你先别慌,我还有话要问你。”端木苏又反过来劝小姑娘别慌,好像要逃走的不是他和江淼,而是这个小姑娘。他问:“这些人是哪个民族的?是你们本地人吗?”
“不是!”小姑娘一边答话,一边慌里慌张地向门外张望,“他们是汉人,听说是从中原来的,两年多了。他们一共来了三十多人,其中有十来个特别坏,无恶不作。”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是做生意吗?”
“其他人做生意,但那十来个坏人不做生意。”小姑娘恨恨地说,“这些人无恶不作,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十项全能,所有的坏事都让他们给做尽了,可讨厌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端木苏再问。
“赶走?谁敢?”小姑娘说,“他们打架动刀子,不顾死活的!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哪敢跟他们斗?他们不是人,是魔鬼!”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咚咚”脚步声。
小姑娘脸色大变,急忙喊道:“快!快走!不要问了,再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说罢,小姑娘疯了似的跑出房门,端木苏和江淼紧随其后。
三个人来到后院的马厩里,挑了两匹健马,拉出马厩。小姑娘跑去打开了后门,端木苏和江淼翻身上马,“驾驾”吆喝了两声,两腿用力一夹,两匹骏马便飞奔了出去。
两个人两匹马刚刚跑出后门,就听后院内有人喊道:
“跑了!骑马跑了!他们骑着马跑了!”
“妈的,还不快追!”
“快!快追啊!”
“他们骑着马呢!”
“你也骑马啊!”
“我哪会啊!你会吗?”
“妈的,混蛋!”
…………
端木苏听那些人不会骑马,便兜转马头,又折返了回来。他来到后院门前,冲着院内七八个拿着砍刀的小痞子喊道:“哎,笨蛋!来追我呀?有本事来呀?你们可以一起来,我们不怕的!”喊罢,又哈哈大笑了一阵,才兜转马头,急速赶上江淼,与她做着伴向着一座顶着白帽的雪山奔去。
端木苏伴着江淼向远方的雪山跑去,脸上毫无紧张之色,还有说有笑,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江淼知道他根本没把那七八个小痞子放在眼里,她的心情也就放松下来,心中转而又憧憬起跟他单独待上一天的浪漫和美好。
“江淼你看,”端木苏抬手往前一指,“那里有个山口。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好的,我听你的。”江淼很乖巧地答应着。很难得有一整天跟端木苏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可不想惹他不高兴。
“刚才我看到了一支马队,还有一只白头雕。”端木苏一边看着远方的山口,一边说,“那只白头雕始终跟着马队,中途还落到一个人的肩膀上,然后那个人又把白头雕给放走了。我想,这只白头雕肯定是那个骑手的宠物。”
“养一只白头雕做宠物?”江淼问。
“怎么,不可以吗?”端木苏反问。
江淼略加思考,说:“我觉得那不是宠物。”
“那是什么?”
“工具。”
“工具?”端木苏扭头看江淼,不理解她所说的这个“工具”指什么。
江淼解释道:“这个地区海拔高,气温低,可用于耕种的土地很少,即便有些土地能耕种,出产的粮食也很少,不足以维持当地人的生活;因此,他们还需要放牧和捕猎才能维持生活。也就是说,这里的百姓实际上还过着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所以,我认为那只白头雕不是他们豢养的宠物,而是捕猎工具,或着是其他什么特殊用途的工具。”
“还有特殊用途?”端木苏再问。
“比如……”江淼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便改口道,“白头雕具体能做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它除了能够捕猎外,肯定还能做别的!”
“嗯,此话有理。”端木苏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你这人有个缺点:说话太爱较真!”
“我哪里较真了?”江淼反问。她不想惹端木苏生气,却又不同意他的话,故而问话时声音就放得很低。
“不管是宠物,还是捕猎工具,总之都是他们豢养的。”端木苏笑道,“我的意思是说,那只白头雕是他们养的,不是野生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用词不准。”江淼继续用老学究的口吻说,“宠物是人们养着玩的,它不用从事生产活动,也没有任何经济价值,其唯一的价值就是哄主人高兴。而工具,尤其是捕猎工具,是要从事生产活动的。这里的人可不像咱们城里人那样富裕,闲着没事养宠物玩,他们每天都面临着许多生活难题,可没心思养宠物!”
端木苏点了点头,却用调侃的口吻说:“是啊,是啊,我用词不准!您是学委大人,您自小学习就好。而我呢,自小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坏学生,怎么能跟学委大人相比呢?”
听了端木苏的话,江淼微微一愣,又偷偷瞄了他一眼,问道:“你生气了?”她语调轻轻,目光怯怯,很小心地揣摩着端木苏的心思。
“生气?”端木苏哈哈大笑,“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有那么小心眼吗?我是跟你逗着玩的,你还当真了!呵呵!”
江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颗紧张的心才渐渐轻松下来。但是,她却忽然感觉有些别扭。
按理说,她能跟端木苏单独待在一起,心情应该很愉悦才对,这也正是她所盼望的。然而,一旦真的跟端木苏单独相处,她又处处提心吊胆,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又会惹他生气。因而,她就觉得很别扭,很不自然。
这就是爱情吗?
所有的小说不是都在说,爱情应该是甜蜜而温柔的吗?
就像巧克力那样,丝滑绵软,甜蜜温柔,而又温暖人心!
可是,我对端木苏的情感为什么总是疙疙瘩瘩,别别扭扭,很不自然呢?
如果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对方生气,这还能是爱情吗?
但是……也有人说,爱情是苦与甜、欢乐与忧愁相伴相随的。
难道爱情有好几种,有的甜蜜,有的苦涩?
而我对端木苏的情感就恰恰是苦涩的?
不对吧,恐怕只有单相思才是苦涩的吧?
这么说来,我对端木苏的感情是单相思喽?
…………
江淼极其聪明,心思也极其敏感。因而,对于他人,她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们脸上、眼中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猜测出他们的心思;对于自己,她也能十分敏锐地感觉到隐藏心中的每一个哪怕是最细微的情思和悸动,从而分析自己、评判自己。她的这种思维能力,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思敏锐而深邃”。
然而,敏锐而深邃的心思只能帮助她看清事实,却无助于改变事实,也无助于她实现自己的愿望。比如,她希望端木苏也能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但事实却是,端木苏只把她当做同学,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甚至他还有点讨厌她。
其实,以江淼的聪明,既能看清事实,又能摸清端木苏的心思,她就应该有办法引导着端木苏喜欢自己。但是,她不想那样做,也不屑于那样做。
江淼之所以拒绝引导端木苏把他的心思全部投放到自己身上,是因为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想依靠所谓的“手腕”把自己和端木苏捆绑在一起,就像把狼和虎强行关在一起,除了彼此伤害,并无好的结果。她想要的是端木苏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唯有这样的喜欢才是真喜欢,才是真爱。就像清水流淌在干涸的大地上,清水滋润着大地,大地吸允着清水,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且自然而然。
她要的是自然而然的喜欢,自然而然的爱,不喜欢自己的情感中出现疙疙瘩瘩的不自然、不和谐的状况。因此,当她突然意识到跟端木苏在一起有些别扭时,她的眉头就倏地皱了起来。
她不想跟端木苏一起游玩了。她想回去。
于是,江淼下意识地扭头回望“中甸之光”。这一回头不要紧,她却“啊!”地尖叫了一声。
“怎么啦?怎么啦?”端木苏忙问。
“中甸之光着火了?”
“啊——”
端木苏扭头回看,中甸之光果然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谁干的?”端木苏喊道,“不会是那帮小痞子在报复店主人吧?”
“有可能,很有可能!”江淼望着端木苏,“怎么办啊?要不要回去?”
“这还用说?”端木苏拨转马头,高声喊道,“回去!不能让店主人为我们背黑锅!”
端木苏待马头调转了方向,两腿用力一夹,“驾!驾!”吆喝了两声,放开缰绳,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