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苏正因调皮鬼的狼狈而哈哈大笑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回头一看,除了湍急的河水,并无特别之物,却发现左侧似另有一个山洞,但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分明。
他转过身来,想跳过不太宽的地下暗河到里面看看,忽然又想:如果那里真的另有一个山洞,会不会藏着毒蛇?
情况不明就贸然行动,危险很大。于是,他决定,在行动之前,先探察一下情况。
他摘下锁能镜片,用手绢包好,放入衣兜。然后,他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洞中之洞,不过两秒钟的工夫,就有一团火光从他眼中喷出。借助火光他看到,那里的确是个山洞,差不多有半个教室那么大。但是,让他感到十分诧异的是,藏在洞里的不是什么毒蛇,而是江北──江北的身上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头戴安全帽,正弯腰拉扯一个充满了气的橡皮筏。
“江北!”
端木苏惊叫了一声,江北却没有回话。
火光消失之后,洞中洞又变得一片漆黑,看上去,比刚才更黑。端木苏怕伤到江北,不敢再喷火,就只能隔着黑暗冲江北喊话:“江北,你怎么在这里?你在干嘛,为什么穿成这样?”
依然没人答话,黑暗之中只传来橡皮筏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
端木苏急忙站起身,光着脚丫往后退了一步,运足了力气,往前猛跑两步,纵身一跃,跳过地下暗河。进入洞中洞之后,他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也渐渐地看清了江北。
“江北,”他一脸疑惑地问,“你没去参加表彰大会吗?来这里干嘛?”
江北依然不答话,只是弯着腰用力地拉扯橡皮筏,拉扯的方向,是地下暗河。很显然,他要沿着地下暗河漂流而去。
端木苏小跑过去,一把抓住江北的胳膊,问道:“你要干嘛呀?我问你话呢,听到了没有!”
“躲开!”江北用力甩开端木苏,继续拉扯橡皮筏。
端木苏绕到江北前面,一脚踩住橡皮筏,又用力推搡江北,高声质问:“你是不是想漂流地下暗河?”
“是啊,”江北反问,“不行吗?”
“很危险的,”端木苏劝道,“这条地下暗河通往二百公里之外的红河!两百公里啊,是两百公里,不是两公里,你知道吗?!”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端木苏喊道,“两百公里多远啊,你要走多长时间啊,洞里有多少石头啊,要拐多少个弯啊!你就不觉得危险,不觉得害怕吗?”
“我不怕,你躲开。”
江北抬手要推端木苏。端木苏却侧向挥手,“啪”的一声,将他的手荡开。于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从江北的手中飞了出去,落在地面,发出塑料碗落地时的“当当”声。端木苏扭头看去,见地上躺着一个黑黑的很像牛角的东西,便急忙走过去,弯腰拾起,不禁大吃一惊。
“恶魔角!”
端木苏尖叫着转回身,惊骇地瞪着江北,高声质问:“原来是你偷了恶魔角!为什么?为什么?!”
江北扔下橡皮筏,一个箭步窜到端木苏面前,挥起左拳打向他的太阳穴。端木苏大惊失色,急忙低头,同时高举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江北收回拳头,却趁机把恶魔角抢了回去。
“为什么?”端木苏放下双手,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质问江北,“为什么要偷恶魔角?你……你不会……”
“没错,”江北一面将恶魔角塞进贴身的衣兜里,一面说,“我决定加入黑衣骑士团了。这个恶魔角,就是我的加入黑衣骑士团的投名状!”
“啊──”端木苏惊骇万分,旋即又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为什么呀?你、你、你可是学生会主席啊,你还是──”
“学生会主席?早不是了!”江北打断了端木苏的话。
“那……”端木苏接着说,“你还是月亮山庄最棒的学员──”
“最棒的学员?那是齐盛!”江北再次打断端木苏的话,“我已经输给他了。”
“那……”端木苏心中慌乱,搜肠挖肚地替江北寻找着他不会叛变的理由。“你是江南的弟弟,是江云、江雪和江淼的哥哥,还是江逸飞和梅枝阿姨的亲侄子,你这样做就不怕他们──”
“我怕他们?”江北又拦住了端木苏的话,厉声反问,“怕他们什么?我被齐盛打败而受到人们嘲笑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受到处罚而被降级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的亲叔叔江逸飞,令人尊敬的大司空先生,评议委员会的成员,他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好话?!”
“可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啊!”端木苏极力劝道。
“亲人?”江北恨恨地说,“亲人有什么用?我想留校当教授,他们能帮我吗?我的人生目标是要成为天下第一,他们能帮我实现吗?”
“可你已经是最棒的了呀!嗯……至少在骑士学院里,你就是最棒的嘛!”
“不,不是!”江北怒吼了起来,仿佛端木苏的奉承是对他的侮辱。“在骑士学院里,最棒的不是我,而是奸诈小人齐盛,是调皮鬼左青!哦,还有你,会用眼睛喷火的你!不是吗?去年的今天,你不是用眼睛喷火,让我们丢失了已经到手的冠军吗?”
“不是!”端木苏争辩道,“那团火不是我喷的,是齐盛!”
“对呀,是齐盛。但是,齐盛和你不一样吗?你们不都是奇葩班的吗?”江北怒不可遏地接着说,“今年,我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齐盛却帮你们夺得了冠军,调皮鬼左青还砍下了龙头。拿冠军,斩龙头,听听,听听,多光荣啊!啊呸!无耻!如果不是你们用卑鄙的手段剥夺了我的参赛资格,你们永远也拿不到冠军!冠军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你们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拿到!”
江北的一席话让端木苏冷静了下来。他久久地望着江北的眼睛,细细地揣摩他的心思。等江北终于停止了怒吼而停下来喘粗气的时候,端木苏才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就因为这些,就因为这些让你不顺心了,你就叛变投敌?”
江北冷冷一笑,盯着端木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记住:我没有叛变投敌。”
“那是什么?背叛?”端木苏讥讽道。
“随你怎么说吧。”江北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又指着端木苏的鼻子说,“以后你最好不要见到我,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叛徒!无耻!”
江北闭口不言,却目光冷冷地瞪着端木苏,胸膛一起一伏,大口地喘着粗气。很显然,“叛徒”“无耻”以及“叛变投敌”这些极为难听的字眼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你就是个可耻的叛徒!”端木苏态度明确地骂道,“你不仅背叛了骑士学院和圣光骑士团,还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和叔叔婶婶,也背叛了朋友!”
“我没有!”江北为自己辩护,“是加入圣光骑士团,还是加入黑衣骑士团,那是我的选择!我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你也背叛了我!”端木苏不搭理江北,依旧骂道,“我是那么的崇拜你,把你当做英雄,当做学习和追赶的榜样。可是你……却让我如此的失望!”
端木苏的这番话让江北愣住了。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端木苏,眼中荧光闪烁,显然是泪花。
端木苏看到了江北眼中的泪花,心头一震,一股暖流便涌入了心间。他以为江北回心转意了,急忙劝道:“江北,我的好哥哥,跟我回去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
说着,端木苏向江北伸出亲兄弟一般温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