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慈炼紧锣密鼓筹备起兵事宜时,砀山隔壁的夏城县的县令陈抗却得到了一个密报,言砀山朱氏以朱慈炼为首,已经聚集数千乡勇,准备造反,陈抗接到这封信后不由大惊,脸上愁云密布,这个陈抗原本是明朝政府任命的夏城县令,数月前大顺军至,陈抗马上率先投降,据说还得到了李自成的接见,因人手不够,所以李自成任命陈抗以夏城县令之职掌控附近六县的军政大事,六县的兵马配置,也达到了数千人,全是原来明朝的兵马,而闯军重点并不在此处,所以根本没留下任何势力,可以说陈抗自己依然还是自以为是大明官员。这个陈抗得李自成欣赏,倒也尽心尽力,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都尉李乐入府来见,那李乐深得陈抗信任,号称陈抗的首席智囊,深受陈抗信任,,见上司愁眉不展,李乐便问道,“大人可是为砀山之事发愁?”,陈抗见李乐进门就询问此事,想来定是有所谋划,便将自己心中忧虑托盘而出,“”如今砀山朱氏,羽翼已成,先前他们以防贼为名,扩充其势力,砀山县城不但不明令禁止,还成为其倚仗,那朱氏一族,又不是寻常土豪,现在朝廷势微,闯军又势大,砀山若不出事还好,一出便是滔天大祸,不可不防啊”,李乐笑了笑:“朱氏之虑,属下倒和大人想到了一处,此事属下已有谋划,今日来此,专为向大人请示。”陈抗眼前一亮,示意李乐落座:“李兄既有奇谋,还请言明。”,“那朱慈炼已成势力,不可轻举妄动,然其弟朱慈炜一直在家务农看书,既然不可用强,则大人不若征召朱慈炜为掾属。一者可向朱慈炼示好,以安朱氏之心;二者将朱慈炜控制在府内为质。那朱氏兄弟一向相依为命,感情敦厚,只要将朱慈炜攥在手里,那朱慈炼必受大人挟制,不敢轻易作乱。”,李乐缓缓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陈抗甚是赞同:“此法倒也使得,只是那朱慈炜若不奉征召,该当如何?”
“那朱慈炜务农多载,虽有宗室之名,从未显贵,今有官职从天而降,必会欣然应允。若无出仕之心,何必游学洛阳?。再者,大人需紧急募兵,勤加训练,府中有了新军,也可给那朱慈炼敲个警钟,让他掂量清楚自己斤两,莫做了折本的买卖。”陈抗不禁抚掌而笑:“恩,李兄谋划甚是妥当,一软一硬,管叫他朱慈炼心惊肉跳,说不定还可胁迫其乡勇为我所用,助我等扩大地盘,说不定整个豫南都将为我所有,届时管他大明朝廷还是李自成的大顺军都要看我脸色。”李乐附和道:“大人所想更为周详,属下佩服。”
当县吏在陈抗指派下赶往砀山时,却寻不到朱慈炜踪迹,四处打听,言朱慈炜好吃懒做、常酗酒滋事,至今未归,不知所去。县吏寻人不着,只得将此事报于陈抗。陈抗连连可惜,只道朱慈炜无此福气,也未深想,继续募兵训练。却未想他二人之计早已有眼线告知朱慈炼,而朱慈炜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日送走了陈抗密探,兄弟二人都觉不可受制于人。朱慈炼本想使朱慈炜往真阳投奔姐姐朱孝君,而朱慈炜却言如今豫南情势复杂,随时会有转机。陈抗虽然聚得万余人马,然附近睢州许定国也非善辈,若能挑动陈许两家互相进攻,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正好让朱氏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此时实不易远行,商量再三,朱慈炜决定前往归德,用稻米换些金银,以资朱慈炼招兵。初时朱慈炼并不同意,归德周边,尽是闯逆的势力所在,此去岂非自投罗网?可朱慈炜言自己极少在归德露面,并无几人相识,即便被人发觉,随便换个名字就是,如今闯逆正是收拾民心之机,岂会胡乱抓人。朱慈炼才觉朱慈炜所言有理,便差宋诚连夜送朱慈炜运送粮食而归德而去。几日后,当朱慈炜正在归德集市内售粮,,忽然瞧见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得那人好生面熟,猛然想起是这是昔日幼年的伙伴,归德肖家的公子肖恩。而且据传闻肖家已暗中投靠了李自成,为闯逆抓获了不少豫西的明室宗亲,若被那厮发觉自己藏于归德,告之闯逆,岂不为害?正欲躲避,速速离去,肖恩已然堵在面前。朱慈炜正在心慌,谁知那肖恩瞧也不瞧自己,只是问道:“店家,你这稻谷多少价钱?”
朱慈炜只当肖恩见自己衣着破旧,满面灰尘,并未认出自己,正暗自庆幸,却又听肖恩走近身前,细声说道:“阿炜莫慌,家父有要事相商,请过府一叙。”朱慈炜思量肖恩之父肖铁远在西安,并未听闻回乡,本欲相拒离去,又恐争执引来闯逆奸细,正犹豫不决,听肖恩又高声吩咐下人:“这稻谷甚是中意,你等帮这店家送回府去。”也不等朱慈炜答应,就吩咐家丁连拥带扶,裹着朱慈炜往肖府而去。朱慈炜一路行来,心中忐忑不安。直到入了肖府,朱慈炜才稍松口气。随肖恩进到内院,朱慈炜见其庭院虽大,却无多少摆设,显得略为空旷,进了堂屋,也无甚家具,仅在正中放一几案,随意散落着几个坐榻。朱慈炜暗自揣摩,这肖氏乃归德第一大户,家中几代经营,富甲一方。平素观肖恩平日用度,也不似这般节俭之人。然其家居然如此朴素,除了宅子较为新整外,竟连大哥家都略有不如,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而此人今日相邀,言有要事,不知究竟意欲何为?正当朱慈炜狐疑之际,肖恩请朱慈炜上座,几番推让不得,只好坐下。用茶之际,朱慈炜正欲想问,却见肖铁推门而入。“呵呵,阿炜贤侄,当年匆匆一别,可想煞了老夫。许久不见,阿炜是越发精干了。”肖铁一看到朱慈炜,就快步上前,还没走到跟前,就是深深一拜。朱慈炜见肖铁果真回到归德,看来肖恩并未诓骗,悬着的心才算安稳下来,但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些传言,心里还是一紧,但在面上却是赶忙还礼道:“未知世叔已返归德,炜也没能前来拜访,还劳世叔盛情相邀,炜真真失礼了。还请世叔赎罪。”朱慈炜脸上的表情,自然瞒不过肖铁,肖铁也不点破,赶紧一笑:“贤侄还是这般客气。老夫归来也不过旬月之间,只因那大顺军西来,朝廷所置之归德知府,弃城而逃,老夫为盛名所累,不得而暂署理归德事务,但如今豫南之事,老夫也得听从那夏城陈抗陈大人之命。”朱慈炜听肖铁这般一说,也只好顺着话说:“炜也是近几日才回家,能再见到世叔,真是欣喜。”
“呵呵,果真如此便好。”话锋一转,肖铁又问道:“老夫听闻夏城欲征召阿炜为县吏,只是未寻到阿炜,可有此事?”朱慈炜突然听到肖铁提起此事,暗叫不好,故作镇静:“哦?还有这等好事?炜归来数日,整天忙于售粮,还未曾听人提起。”,“既如此,老夫便陪阿炜速往夏城应召如何?老夫在夏城颇也有些人缘,必不被一些宵小阻拦,可直面陈大人。待阿炜得了公职,也好为阿炜庆贺。”说罢,便欲起身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以便带朱慈炜出门。朱慈炜慌忙摆手:“不急不急,世叔莫急。”肖铁瞧朱慈炜着急,心中暗笑,回身坐下,问道:“阿炜昔日游学数年,又闲置了许久,终有今日此等际遇,得入公门,也不枉多年寒窗苦读,却何故无一丝欣喜,反倒颇有些不满?”朱慈炜想了想,推辞道:“炜虽苦学数年,本欲报效朝廷。怎奈朝廷视宗室为患害,炜孤身一人无所依傍,实难立足。故无心功名,如今只愿春耕秋读,了此一生。”肖恩在旁边听二人遮遮掩掩,很是不耐烦,火急火燎说道:“你二人莫再打哑谜,听得快急死我了。阿炜,我问你,你是真无心功名,还是别有所图?若无心仕途,我父子二人陪你去郡府言明便是,有我兄长在,想郡守大人也不会为难与你。莫不是怕郡府钳制与你?还是说你兄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陈大人缉拿不成?”朱慈炜被肖恩问得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唯恐言词稍有不慎,被瞧出破绽,毕竟那陈抗没有公开树立反旗背叛朝廷,正思量如何推脱,就听肖铁喝道:“肖恩不可无礼,阿炜是我贵客,怎容你这般质问?忒不懂礼数。”转又向朱慈炜说道:“阿炜莫慌,吾子与你说笑呢,切莫当真。”说罢,示意肖恩守在门口,不让他人近前,独自与朱慈炜攀谈,“阿炜如何看待市井之流言?”朱慈炜听肖铁主动提起此说,一时切有些咬牙切齿:“世叔既有此问,阿炜也就直说了,阿炜以为,未必是空穴来风吧。”说罢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肖铁,肖铁也很坦然,“河南之地,犹以豫西为重,是闯军所经营之重点,老夫纵然不提供那些宗亲之地点,闯军也有办法知晓,更何况,非所有宗室那是阿炜你们兄弟般大度可豪迈,他们中也有很多人属于为祸四方,老夫借闯军之手,除掉他们,也是为阿炜兄弟扫除些障碍,你们兄弟不便除去的,老夫便替你们动手”,朱慈炜听罢并不言语,只是端起茶盅细细品尝,肖铁见朱慈炜并不理会,不觉有些意外,但此事关系甚大,夜长梦多,不易拖延,所以不再顾左而言他,正色直言道:“老夫近日遇到一个神算子,他为老夫占了一卦,此卦所示内容实在不堪入目,一时间惶惶终日,不敢告于他人。今日斗胆,欲将此言告于阿炜,阿炜可敢一听?”,“有何不敢?”朱慈炜看肖铁终于忍耐不住,要说出重点所在,本来还打算继续沉默不语,好见机行事,却听肖铁说得如此神秘,不由得倒有些好奇起来。肖铁瞅了瞅门外,见肖恩正在把守,四下无人,便说道:“此言共得八字。”又低沉下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砀山复兴,归德为辅。”朱慈炜听完,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对这类预言不大相信,而且多半是肖氏家族为了某种目的而编造出来的,但此言前半句倒与大哥这几年所作所为相匹配。这些年来,天灾人祸肆虐,叛乱四起,朝廷为了平叛不得不增加赋饷,而百姓生活越发艰,如此怪圈循环日甚一日,但那闯逆自成,以知疯狂招兵,还许下了什么三年不交税的承诺,其所负所担,几乎全由富户及当地宗室的财产所承担,一旦这些财富被闯军消耗完毕,而闯军又想不出新的手段,而关外女真人,素来对中原虎视耽耽,如今之大好机会,他们岂会错过?想到此处,朱慈炜心有所动,但肖铁兄弟是否可靠,仍不敢妄言,毕竟与肖铁兄弟相交甚浅,如果肖铁是闯军或是来自夏城的谍探,那无论有任何言语为其所获,必然种下祸端,引火烧身。故而淡淡问道:“世叔此言何意?炜实难听懂。”肖铁见自己和盘托出,朱慈炜反而镇定起来,此言如此浅显,一捅即颇,有何难懂?分明是故意推脱。肖铁不尤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莽撞了,可开弓哪有回头箭?既然话已挑明,又思量他们兄弟近来所作所为未必无意,故而壮着胆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此言为大明复得天下,肖氏倾家辅助以成霸业。”顿了顿,见朱慈炜依旧不语,又说道:“老夫此番请贤侄前来,正为此事。如今我虽然暗投闯逆,但实属不得已而为,现在我是深入浅出,唯恐有所泄露。阿炜入府必然已经瞧见,肖某家中物件所剩无几。不瞒阿炜,我已暗中出卖了所有田地、房产、古董玩物,眼下仅剩这处庭院容身。我欲倾尽万贯家财,助你兄弟成就一番功业,还请阿炜莫要疑虑。”,朱慈炜眼见肖铁此番话说得诚恳,但肖家投靠闯逆也是事实,虽然话说得漂亮,但焉知他面对闯逆是否也是这套说辞,双面讨好,届时一旦形势不对,就立马翻脸,这样岂不是将他朱氏一族置于危险境地,今起事计划还未到执行之日,诸多疑问迫使朱慈炜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和谨慎,对于肖铁之意不露丝毫声色,只顾自己内心激烈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