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晚,陈潜夫与慈炜等人悄然离开归德,踏上了前往南京的行程,经过三天三夜的马不歇息人不下马式的狂奔,才抵达徐州镇下的萧城。
萧城城外。慈炜发现,城门竟然没有士兵把守,不由有些奇怪,转头问道,“陈大人,您看,这萧城乃徐州重镇之门户,何以无兵把守?”,陈潜夫也摇了摇头,慈炜的随从王德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入城找家客栈歇歇脚吧,公子可先暂且休息,我去打探消息,然后再报于公子与陈大人”
陈潜夫点头称善,慈炜也认为王德所言在理,于是率领众人进城。
众人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客线内,仅仅有数名客人在用餐,而在柜台,有一个年轻人正在打盹,王德上前,把那名年轻人叫醒。
那名年轻人睁眼一看,才发现有客人,于是赶紧热情招呼,“几位客官,可要住店乎?”,王德道,“不错,马上替我们准备几间客房,再准备几份酒菜送上来,然后再帮我们把马喂饱,我们明日还要赶路”
“好,几位客官请先上楼歇息片刻,酒菜稍后便送上”,年轻人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去忙,慈炜叫住了他,“这位兄台请先等等”,年轻人闻讯转头,“听兄台口音,似乎是个读书人,不知何以为这跑堂所为?”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这位兄台所言不错,在下乃是萧城一介举人,原本家中资产颇丰,只可惜旬月前家中产生了一些变故,家道得以衰落,不得已来此谋生耳。”
众人虽听他语气轻松,想必这些变故令他印象深刻,慈炜不由心生一些怜悯,便吩咐王德从随中钱财中取出五十两银子赠送与他,“兄寒窗苦读,方考中这举人之身,在下佩服,听闻南京已经有监国,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新天子便会即位,届时重开科举,这等钱财,权当日后之路费,莫嫌少,在此之前,兄可尽心在家潜读”
年轻人倒也是不卑不亢。接过银两,仅仅拱个手以示谢意,便转头离去。陈潜夫看了看他的背景,笑道,“此人谈吐倒也不凡,只是礼数还差点意思,公子当真大手笔也。”
慈炜也笑了笑,“陈大人也是说笑了,我观此辈,倒还是个人才,故不忍其前途没落,这才伸手以助之”,说罢,众人上楼。
休息了约有一刻钟,那个年轻人便亲自端了酒菜呈上来,陈潜夫起身邀请他,“这位兄台,若是无事,可与我们同饮,我家公子正好有事欲问于兄”。
那名年轻人也不推辞,大方落坐,眼神中看不出有任何不安的神色,王德瞧此情况,心中甚是愤慨,心想,“不过一介落魄书生,受了吾家公子这许多好处,态度依然这么拽,也不知公子到底所图为何?”
慈炜端起酒杯,道,“吾等与兄能在此处萍水相逢,也算甚有缘份,在下先干为敬”,说罢,尽饮之。年轻人也不推辞,端起酒杯,“谢公子赠银!”,说罢,也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后,那个年轻人才介绍了自己,原来,他姓赵,名欢,字英吾,本湖南人氏,其父母妻儿,皆没于西贼张献忠之手,他本人因在萧城办事而幸免于难,后来他利用在萧城的经营,得以继续读书,崇祯十三年中举,崇祯十六年参加进士考试,不幸落榜,其家境颇为殷实,数旬前,朝廷委任的追剿总兵高杰在与闯逆李自成的作战中兵溃,不得已从泽州撤退,暂居萧城。
而后高杰见赵欢家中资产颇丰,欲向其索要些钱财以作军用,在言谈之中,赵欢不慎得罪高杰,高杰一怒之下,就下令抄了赵欢府邸,裹挟大部财物过江而去。
听了赵欢的遭遇,众人皆惊,陈潜夫叹息道,“素闻高杰部骁勇善战,曾屡破闯逆,不曾想所部军纪,竟然如此之差!”,而赵欢脸上并无任何反应,只淡淡说道,“这位大人所言却是不虚,高镇所部兵马,确为能战之师,只是高镇本人秉性骄纵,稍有不满,便兵刃交加,长久下去,在下不仅担心高镇必会死于兵刃之下,而且,其沿途民众,若招待不符其意,便会惹上横祸”,慈炜闻讯,也暗自叹息。
陈潜夫听了以后,却并不赞同,“赵兄所言,恐怕危言耸听吧,高镇虽然跋扈,却也是朝廷王师,岂能做出伤害百姓之事”,赵欢只是笑了笑,“这位大人,高镇所为,大人比在下更清楚”,陈潜夫一听,便无法反驳,先前高杰所部的军纪,他也是有所耳闻,而且,恐怕这还是高杰故意所为。
就在众人攀谈之际,此前慈炜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也返回客栈,“公子,我们刚刚得到消息,萧城在此之前,已是援剿总兵高杰高大帅的汛地,日前,高杰不满南京方面安排他驻兵泗州,竟然尽起麾下儿郎,兵发扬州了!”
慈炜闻讯,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对陈潜夫道,“不好,未曾想到高镇之跋扈,竟到了如此程度,果被赵兄言中。”,陈潜夫也是愁眉不展,“我等本欲进南京面见监国,不料竟遇如此祸事!”,一旁的王德也接话道,“哎呀,不好,朝廷的注意力定然都在扬州之祸上,哪里还会注意到我等呢?”
慈炜仔细想了想,“你等且说说,我等先去扬州如何?”,虽然这话是问大家的,实际上,慈炜的眼神,却是瞄向赵欢。赵欢却正色道,“公子好胆魄!”,慈炜更是出言试探道,“赵兄实过誉,我观赵兄,绝非池中物,何不随我前往南京,以便谋得一官半职?”
赵欢大笑道,“公子真真妄言也,明明要去扬州,何以对我言南京?”,慈炜也笑道,“我是怕赵兄不敢去扬州,惧高镇之祸也。”,赵欢长身而起,“公子此言差矣,我之家产已尽归高镇,我岂会惧他,大不了把我性命拿去便是”,陈潜夫也起身应和,“赵兄此话不对,高镇所求者乃是养兵之资,而非赵兄一皮囊耳”
众人相视一笑,便相约共同前往扬州,以求解除这场祸害,之后,赵欢便安排手下给众人的马匹准备草料等物资,并安排交接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