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瑕今夜是被魏精灵等人撺掇着参加这个祭典的。
二人之前在将军府休憩了几日，除了偶尔与鸣将军探讨边塞天火一事，便是在府里指导将军之子的武艺。
而今日恰巧遇到飞霞关的祈雨祭祀，魏精灵在说起这个祭典时，眼神游移不定，明显是有内幕。江瑕本来兴趣一般，但江云却很爽快地出了门，他也就只好跟着了。
一向对热闹兴致缺缺的云大哥反常地举动，让江瑕本有些疑惑。但所有的疑惑在见到仇心柳和黑惜凤的时候，得到了解释。
他怎么就忘记了呢，这类祭典，是女孩子们的最爱啊。
看着江云朝着仇心柳而去，江瑕又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孩，胸口鼓动得厉害，一股难以抑制的愉悦涌上心头。
“放开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黑惜凤不满地推了他一把，觉得江瑕此时面上的笑容格外刺眼。
“唉，惜凤你就帮我一把呗。”江瑕将黑惜凤又搂回怀里，左臂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右手却扬起，朝着那些围着两人身侧的姑娘们招了招，“姑娘们美意在下心领了，我家小娘子来了，抱歉不能相陪。”
黑惜凤伏在他的怀中，只觉鼻尖盈满了男性清朗的气息，舒爽好闻，她不由得微微发怔。
这一刻，与他竟是这么的亲密无间。是她求了多久多久啊……
那些被拒绝的姑娘也不是很在意，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慢慢散去继续寻找目标。
江瑕脱离了被热情“求亲”的窘境，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低头一看，却愣住了。
黑惜凤眼眶盈泪，正无语地看着他。
“惜凤……对不起……”江瑕呐呐地说着，感觉胸口有一股针刺般的痛。
他是逾越了。
是他不给两人机会的，如今却又做了什么？
黑惜凤转头，用袖子把眼底的湿意拭去，逞强道：“无妨。只不过是借给你做个挡箭牌而已。但就像符震那厮说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给的帮忙。记得要给钱啊，本小姐的出场费可不低。”
说到后面，她已经有在自嘲的意味了。
“不……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江瑕难得的手足无措，低低声解释。
他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在黑惜凤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只有满腹的惊喜，与软玉温香在怀时那压不住汹涌流窜的情潮。
这样热情的惜凤，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所以，他下意识说了那番话。
我家小娘子。这番话里的情感，是真是假，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碰触感情，为若湖守住那心中的净土，却偏偏，偏偏还是下意识地接纳惜凤。
他放不下若湖，却舍不得惜凤。
这样的摇摆不定，如何能给承诺？
江瑕越想越愧疚，扶着黑惜凤两臂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他稍微退后半步，神色漠然地看着她。
黑惜凤看到他眼底满溢的痛苦，心头也再次发凉。
是啊，她还期待什么呢？
周围人流来来去去，人声喧哗，两人却似立在无人之地，浓重的痛苦窒闷氛围笼罩着这一方小小天地，难以散去。
“咚——咚——咚咚咚！”
激昂的鼓声蓦然响起，振奋人心的节奏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广场上有人开始击鼓，人们纷纷拉起手，随着鼓声跳舞。
“惜凤，难得的祭典，为何我们不好好玩一玩？”江瑕突然一笑，拉着黑惜凤顺着人潮走。
黑惜凤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
是啊，难得的祭典，不如学仇心柳忘却前尘旧事，只记着这一刻。
他们手拉手跑到了其中一面大鼓前，江瑕跟那位击鼓的健壮青年说了几句，青年笑着递出手中的鼓槌，又朝黑惜凤做了个半臂横胸的示好手势，哈哈笑着跑进跳舞的人群里。
“你会击鼓？”黑惜凤看着江瑕，一脸怀疑。“你当初不是说自己不懂音律吗？”
当日两人初见，九秀山庄里这贼溜的家伙就是以不懂音律为由拒绝自己的。
“嘿嘿，现在懂了。”江瑕紧了紧握鼓槌的双手，又朝黑惜凤伸出，道，“帮我把袖子挽上去。”
还这么讲究？
黑惜凤瞪了他一眼。江瑕却催促道：“快点，大家都在打鼓了，就我们这边没声响，多没面子。”
话音刚落，还真听到好些人在附近鼓噪着要他击鼓。江瑕如同得了鼓励，朝黑惜凤笑得得意。
黑惜凤红了脸，咬咬牙，还是很快地将他袖子挽好，又从头上取了两根鎏金细簪扣定，以免袖摆等下还会滑落。
等她弄好，江瑕立在那面比人还高的大鼓面前，再次朝她一笑：“看好了。”
两臂高举，气灌腕底，他重重地擂下了第一次鼓。
咚！
沉而缓的鼓声穿透了人群。
咚咚！
稳而重的鼓声回荡在夜空下。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带着激荡的情感，有规律地回响着，声音越来越清亮，节奏越来越明朗。
黑惜凤站在人群里，看着那道击鼓的年轻身影，眼眶不觉又湿了。
璀璨星空下，一身红衣的少年，双手握着鼓槌，奋力击鼓。汗水遍布他俊朗的脸容，滑落他的颈脖，****了他精壮的背脊，湿透的衣裳贴在他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加上他裸露的上臂肌肉凸显，充满了力量又性感无比。
不少少女面露爱慕之色，围在他身侧起舞。
而此刻他猛然一个回身倒腰，两手从上潇洒击落，鼓声隆隆中，他再度扭身右臂横击鼓面，左手却朝着她的方向一挥，高喊：“惜凤！来！”
护额的红巾随着他激烈的动作倏然飞扬，与黑发在星辉下熠熠发光。
黑惜凤此刻只能看到，江瑕璨亮的双眸，眸中深沉的情感。
是了！他对若湖有情，对自己却不是全然无情的。
江云是为了仇心柳而来，江瑕却也未必不是为自己而来。
她黑惜凤，赢不了一个死人，难道还会输给他身边那群陌生人吗？
傲气被鼓声激荡而起，黑惜凤展眉一笑。
此刻她眉间郁色尽消，五官眉眼无一不精致娇媚，神色情态无一不动人妖娆，竟将周围所有盛装的女子全都比了下去，引来一片男子的惊叹声。
也不见她身形如何动作，下一刻她已经站在了江瑕身边。落地的瞬间，她紫红色的衣袖轻摆，旋身起舞。她的姿态优雅大方，舞动的动作却比那些塞外女子更是热情奔放。
仰首，振臂，扭腰，踢腿，她的舞姿极尽冶艳妖媚，浑身上下散发着妩媚的味道，如同一朵在耀眼阳光下尽情绽放的华丽花朵，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对阳光的恋慕与追求。她眼底奔放的爱意，清晰明了。
而江瑕的鼓声毫不停歇，清澈的目光灼热如火，一刻不停地紧紧胶着在她身上，与她视线交缠。
两人身上散发的情意纠缠太过浓烈，周围的人们逐渐退开，空出一块地方让两人击鼓起舞。他们围在一尺开外合着鼓声拍着掌，兴高采烈地欢呼着。
只见江瑕在连续数十下猛力击鼓之后，突然将鼓槌向天一抛，空着两掌，发力朝鼓面捶去。
空手擂鼓啊！围观的人们欢声雷动。
鼓声越来越急，不知何时，调子竟由开始的欢快变得悲壮。而黑惜凤的舞动也越来越快，她的衣袂飞扬，整个人似乎都要随着激越旋转的舞步飞去。待到最后，她凌空两袖飞甩，长长的纱袖在星光下舞出绚丽的华光。
与此同时，江瑕双掌变拳，运劲拍向鼓面，但听“咚——”的一声，沉重而绵长的鼓声响起，回荡不绝。而江瑕两臂大张，将由半空落下的黑惜凤抱住，猛然低头吻了下去。
黑惜凤两脚还未沾地，便被一个炽热胸怀禁锢不放。随之而来的，是生涩又激烈的唇齿交缠。她闭上眼睛，两臂缠上江瑕的脖子，热情地回应起来。
两唇的相贴，舌尖的追逐，相濡以沫的亲密。
所有的欢呼声仿佛依稀仍在耳边，却又似乎那般遥远。
唇舌纠缠间，两行清晰的泪水滑下脸颊。黑惜凤所有的感官，只能知觉到一件事。
江瑕，我是这么的爱你。
我愿意付出所有的生命来爱你，可是，为什么上天不让我早一点遇上你？
在所有人遇见你之前，唯独我第一个，成为你眼中的唯一。
<<<<<<<<<<
